噩耗

    不得不承认,那个吻唤醒了季铭身体里的一些东西,接下来的晚宴,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戴知行那边跑,看着他和几个外国人比划着,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即使大笑起来,那人流畅的面部线条也没有遭到破坏,反而因为这笑而显得更有生气了。季铭躲在杜韵身边盯着他,察觉到对方要往这边看时,就迅速把自己的视线转回到女主人娇美的脸庞上。

    “小季你有没有准备些东西?”

    “准备什么?”

    “嗯,比如婴儿服啊,摇篮啊什么的,现在就应该准备起来了,孩子一落地,你就根本没空去买那些玩意儿。”

    “还有五六个月呢,也不用太急吧?”事实是季铭还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在哪儿抚养孩子。

    “早备些总是比较好,你有没有看看月嫂什么的?我家雇的这位很不错,我待会儿帮你问问她到时候有没有空。”

    季铭和戴知行是最后离开杜韵家的,穿过街道时,戴知行伸手牵了季铭一下,又引出了他一阵胡思乱想。等进了客厅,他甚至开始思考如果戴知行今晚要在这边的房子里过夜自己要怎么办。然而戴知行只是看着季铭把自己收拾好,对他说了句晚安,就穿过长廊往另一边去了。望着昏黄灯光下他离开的背影,季铭不知自己是感到庆幸多些还是遗憾多些。

    想太多的后果是这天晚上,他做了个很上不得台面的梦。梦里的他赤裸着身体,在一个既像海滩又像玻璃房子的地方和一个男人做爱,对方的手在他身体四处游走,唤醒他体内最深处的欲望。梦里的自己呻吟着,和那人肢体交缠简直要融为一体。男人富有技巧的顶弄让他一次次地攀上高潮,他觉得自己的淫水把两人交合的地方都弄得湿哒哒的。

    醒来一看果然是湿哒哒的,床单被弄脏了一大片,他兴致正高的性器前端也是黏糊糊的,居然遗精了,从开始有性生活后,季铭遗精的次数屈指可数。

    把床单扒拉下来扔进洗衣机里,睡衣也得换了。打开箱子取出了自己的睡衣,时间还早,得先躺进浴缸里泡个澡。温热的水包围了他,随着四肢活泛起来,梦境残留在皮肤上的痕迹又开始作祟,季铭狠狠刮着皮肤,刮得他浑身发红。

    从浴缸里出来站在等身镜前看着自己,他的身形比起三个多月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强烈的妊娠反应,他甚至觉得自己瘦了一些。侧过身体来观察着这具肉体,小腹依旧平坦,看不出来底下藏了一个孩子,早起不再头晕呕吐后,这个小生命只会在一些偶然的时刻让季铭体会到它的存在。

    把头发擦好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坐地铁去,却看见戴知行从那头的房子走过来了。真稀奇,季铭从没见他这么早出过门。

    “去上班?”戴知行从远处问了他一声。

    “嗯。”

    “等我一会儿,我开车送你。”

    一路上停下来给季铭买了早餐,就再没有别的交谈。望着戴知行搭在方向盘上的灵巧手指,季铭发觉自己又有想入非非的势头了。连忙把目光移开投到了外面的人行道上,早起的上班族们都是一副颓丧的样子,有些还时不时伸手打个哈欠,经过一所幼儿园门口,一个小孩子正嚎啕大哭着,死活不肯进去上学。

    “今天晚上有空?”季铭盯着那孩子皱成一团的哭脸的时候,戴知行突然发问了。

    “啊?有。”

    结果就没了下文,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季铭困惑了剩下的一路,终于到下车的时候,戴知行对着解安全带的他说。

    “下班了告诉我一声,我请你吃晚饭。”

    望着那跑车离开的方向,季铭觉得很是不妙,他和戴知行从没正经地吃过双人晚餐,以前的每次晚餐都算是他们偷情前戏的一部分。戴知行突然说要和他吃晚餐,难道也暗示着晚餐后的一些什么活动吗?

    抱着各种奇怪的想法挨到了下班,在“暮色”里给戴知行发了条短信,结果点的饮料还没端上来戴知行就到了。只好浪费了几十块钱。坐进汽车里,季铭发现戴知行身上不是早上的那套衣服。

    “吃法餐怎么样?”戴知行报了个A城知名餐厅的名字,季铭对吃没什么讲究,想着应该不是自己出钱,哪怕男人带他去吃路边摊他都会说好。

    这家餐厅是一个全球连锁的知名餐厅新开的分店,开业的那天甚至上了本地报纸的生活版头条,即使是现在还没到最拥挤的饭点,等候大厅里也已经坐了不少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季铭不由得担心起来,不知道戴知行预约没有。

    他马上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戴知行领着他从那些吃着小点心的人前面走过,径直找到一个领班模样的男人交谈了几句,紧接着他们两人就被请到了一个靠里的包间里。菜单呈了上来,打开一看全是些不认识的外文,只好听着对面的戴知行点了一连串的东西,鹰钩鼻子的领班退下去了,不一会儿一个穿礼服的服务员上来给季铭倒了杯鲜榨果汁。

    “你好像经常在这儿吃。”觉着这沉默太诡异了,季铭开始没话找话。

    “这家是第一次,没回国的时候是经常在他们总店吃。”

    大厅里有一个小型的乐池,一个乐队登上去试了试音,开始演奏一支悠扬的抒情曲。前菜被端上来了,季铭正喝汤时,戴知行开口了。

    “今天我去看了看奶奶。”

    “哦,她还好吧?”

    “没死就是。”

    季铭险些把汤喝进了气管里,连忙放下勺子给自己灌了口果汁。戴知行盯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来。

    那聚焦起来的浅色眼睛让季铭心里直发毛,暗地里琢磨着是不是他吃西餐的样子着实不雅让戴知行看了笑话。就在他拼命回忆那些影视剧中的餐桌礼仪时,对面的人又出声了。

    “你不问问戴栎怎么样了吗?”

    这两个字让季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回望过去,戴知行的眼里无波无澜,让人猜不透眼睛的主人在等着一个怎样的回答。

    “我干嘛要问?他当然也没死。”

    他这口气有些发冲的回应显然让对面的人愣了一下,紧接着,那张脸上绽出了一个微笑,季铭觉着自己的耳朵根要开始发红了,连忙低下头去对付盘子里正冒着汁水的羊排。

    “那倒也是,不过他也没问你。”

    戴栎当然不会问他了,在他丈夫的眼里他就是个为了个生父不明的孩子而自愿让他们的婚姻解体的槽糕伴侣,那天自己出走后,戴栎没有一个电话或短信来问自己在哪里落脚,结合戴知行刚刚的话,想来他是早就推测出自己投奔了戴知行,就算没推测出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必然也会告知他的。

    虽然这么想,嘴里的羊排还是失去了一点鲜味,但接下来的那道蜗牛做得好极了,拿来蘸面包十分美味,季铭放开肚子吃了好几个。

    开车回到芝水桥,戴知行意外地没有直接在大门口就和季铭分道走,而是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季铭心里不禁有几分忐忑,难道这顿晚餐真的只是前戏?这么一想,他觉得有些东西又在蠢蠢欲动。

    结果戴知行并没在客厅里停留多久,而是拐进了那间休息室,鼓捣了一阵子他把季铭叫了进去,告诉他无聊的时候可以在这儿看电影。那面空白的墙上已经降下来了一面银幕,季铭扭过头去看进门处的架子,满满当当的碟片,一天看一部估计也够看几年了。

    洗了澡躺到床上,季铭不得不感慨老话说得没错,保暖思淫欲,扭了半天都没睡着,倒是两腿间的小兄弟越来越精神了。

    叹了口气,只好自己伸手下去伺候自己,把裤子脱光了摩挲着它,费了老半天劲也没有要射的感觉。据说快感阈值被拉高后就不容易靠手淫达到高潮了,瞪着天花板做了会儿心理斗争,还是决定把两腿掰开点,给那个骚动着的口子止止渴。

    把一根手指探进那个小穴里,温热的肉吸附着指头,回忆着以往的性爱经历去找那个记忆中的敏感点,结果左拐右拐都不是地方,见了鬼了,和戴知行做爱的时候感觉那男人简直次次都能顶到位,怎么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还不如个外人吗?

    最后这番折腾非但没止痒,反而让身体更不安分了,试着闭上眼睛让黑暗来加强刺激,应该要调动想象力。那就想象一下一次畅快的性爱该是怎么样的。

    季铭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和男人在床上纠缠的样子,这不难做到,毕竟他们在镜子前面的做爱也有好几次。男人的手掐在自己的腰肢上,自己的两腿分开在两边,那根粗黑的肉柱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可以看到发红的穴口和往外流的淫液。沉溺于情欲中的自己大声呻吟着,引得身上的人低下头来堵嘴,唇舌的交缠和下半身的撞击结合在一起,往往会让季铭更想大叫出声,终于男人移开了双唇,让他把有些缺氧的嘶叫释放在空气里。

    一声叫唤回荡在耳边,睁开眼睛一看,手上果然已经有了一摊精液,下面的床单又弄脏了,只好穿上裤子把床单扔进洗衣机里去,不知道戴知行看见他这么频繁地换床单会做何感想。

    第二天把这事跟莉莉说了,本以为她会骂自己不要脸,结果那女人一阵笑,给他提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

    “既然想做就去找戴知行呀,又方便效果又好,不是吗?”

    “你的道德观也太与众不同了吧?”大着肚子还要和奸夫上床,自己成什么人了?

    “咦?你都住进他家里了,就算你不和他睡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那既然这样何必担个虚名呢?去找他睡呀。”

    “……再见。”和这女人没话说了,感觉她到了那边以后是越来越脱线,季铭不顾莉莉的反对,把视频通话挂掉了。

    晚上躺到床上还是很不安宁,上次做爱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两个多月前,两个多月对季铭来说也不算太长的禁欲期,但似乎是孕期激素的作用,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无比渴望着肌肤之亲。次次动手解决还是太累了,上网搜了搜有什么辅助工具,最终选了个评价比较好的。贴心的店家还在商品简介里特意标注了“孕期可用”。

    结果左等右等包裹都没到,为了防止戴知行发现,季铭每天要检查邮箱好几遍,戴知行回家来的时候他都会特意跑到门口去看对方有没有拿走什么可疑的包裹,等戴知行开了大门他就装成一副在逗鸟的样子。这么来了好几回,叫鲍里斯的孔雀终于对季铭的招呼有了些反应了,然而那东西始终没送到,正想跑去投诉,检查订单一看,他忘记把收货地址改过来了,还是以前和戴栎住一起时的地址。

    十分丢人地趁一个休息日跑过去拿包裹,谢天谢地戴栎应该没有回来过,邮箱里除了一些例常的小广告,就只有他那个包裹。

    把东西塞进手提袋里,正准备开溜,在大门口被对门邻居撞了个正着,邻居家的孩子能走路了,歪歪扭扭地走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

    “小季,回来拿东西啊?”

    “是,是。”怎么是“回来”拿东西,不应该先问我怎么这么久都没露面吗?

    “地址忘了改是吧?搬家是这样。”女人蹲下身子给小孩子擦了擦口水,又仰起头来问季铭。

    “你们那屋子不住了,现在考虑出租吗?还是直接卖了?”

    “不住了”,这三个字季铭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知道戴栎搬回戴家了,却没想到戴栎是不打算再搬回来了。

    “呃,先放着吧,最近太忙也没时间弄。”嘴里自然而然地开始撒谎。

    “如果你要卖第一时间通知我啊,我一个妹妹打算结婚了,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呢。”

    “一定,一定。”

    坐在地铁上思考着这最新的消息,戴栎不住他们的房子了,是打算就此彻底搬回戴家还是另找了一处新的?应该是后者,搬回戴家的话还得想着怎么跟家人解释季铭的长期缺席,不知道戴栎是怎么处理房贷的,自己也没收到催交的短信。

    短短一两个月那房子就被抛弃了,那人有没有处理掉那些家具?卧室里的床头柜才买了没两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始积灰了。搬家离开伤心地的话当然不会拿走他们的结婚照,三年多以前的季铭和戴栎就这么满脸幸福地呆在墙上,看着满室的孤寂,或者更有可能的是,那张照片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而那相框被哪个回收废品的人拿回了家里,继续承载着别人的笑脸。

    回到芝水桥,季铭也没心思拆包裹试用了,随手把它扔进抽屉里,扑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一看手机,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手机里有好几通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疑惑地拿着它往洗手间走,刚踏出卧室门,来电铃声又响了,还是个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季铭的老家。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还没等他打招呼,一个急切的,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女声就跳了出来。

    “喂?小季?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您是?”

    “你别管我是谁了,你快点回来,你爸爸要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