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等回到自己和戴栎的那个小家,季铭才找回了一点冷静思考局势的能力。毫无疑问,通奸败露对他会很不利,但对戴知行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勾搭上自己哥哥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但很快,季铭就想到,这令人难以启齿的关系的开始,应该大部分得归功于戴知行,他是在他们真正初遇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后来才发现的呢?

    如果是后者,那比较好办,这意味着还有些能和对方协商解决的可能性,但如果一切都是戴知行故意的,想到这点,季铭忍不住冒了身冷汗。如果戴知行是有计划的,那当然意味着他对可能的不良后果满不在乎,倒霉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得想办法弄清楚,最好是能当面问一问,但这种事只能在私下说,而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勇气一个人面对戴知行。

    他扑倒在沙发上,还没让自己喘口气,手机响了,是莉莉。“新年快乐!”说完这句话,屏幕里的女孩就惊呼着发问。

    “天,你脸色好差,你吃坏肚子了?”

    比这糟一百倍,季铭在心里想,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回复莉莉:“只是熬了一夜没怎么睡好。”

    “和别人一起过年就是这样,我昨晚倒是睡了个好觉,新买的耳塞功效不错,推荐给你。”

    “把链接发我吧。”莉莉一个人过年,大概是终于和最近那个一副朋克打扮的女朋友闹崩了。

    东拉西扯了几句,女孩一直在镜头里晃来晃去,终于她忍不住了,问季铭就没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吗。

    “怎么了?”季铭被问愣了。

    “头发,头发,你都没看出来我把头发剪了?”

    季铭定睛一瞧,真的,莉莉原来那头及腰的长发被剪得只到肩头,让没化浓妆的她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真不错,但我上次和你吃饭你都没剪啊。”

    “我昨儿自己剪的,很不赖吧。”

    “大过年的剪头发。”

    “你还搞这个迷信?你就说够不够好看吧。”

    “美女如您什么发型都好看。”

    “算你会说话,好了,不聊了,我得复习去了,一个星期后就考试了。”

    “这么认真。”

    “你以为?好些年没进过考场了!”

    告别了莉莉,出门扔垃圾的戴栎回来了。一进门他就问季铭,把他们度假的包收拾好没有。

    “什么度假?”

    “你忘了?不是你说年后要出国玩的吗?”

    经过丈夫的提醒季铭才想起来这茬事,但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想离开A城,总觉得要是离开这里太远,那他将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我们不能换个地么?就在周围逛逛不行么?”

    “机票都订好了!”戴栎很是吃惊,“而且你不是很期待这次旅游吗?”

    “那是年前,现在我只觉得好累,不想跑那么远。”

    “你真的不要紧吗?昨晚起你就怪怪的。”

    这个“怪怪的”让季铭的心一阵猛跳,“不要紧不要紧,我就是想,我们俩平时都那么忙,干嘛还要花大力气跑老远去度假呢?不如就呆在这周围看看。我们有好多景点都没一起逛过呢,而且在国内也不用调时差……”他知道这番话会很合戴栎的心意。

    果然,戴栎盯着他看了半晌,“好吧,但要是你过几天又想去了,可不要怪我。现在退机票只能拿回一半的钱,我问问同事有没有想去的好了。”

    把借来的裤子还了回去,跟着戴栎去A城周围的一个以古朴建筑闻名的小城呆了几天,虽然季铭一路上都提着一口气,但戴知行并没有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打扰他们。回到家里,戴栎要去上班了,季铭也提前回到了画廊,这时候还在业界的春节假期内,他只用上半天班。

    莉莉还没返岗,坐在冷清的办公室里,季铭拿着手机翻起了过去的信息,和戴知行之间的来往短信他都是看完就删的,而那些通话记录,因为每次都是不同的号码,他还留在手机里。鬼使神差地,季铭把记录滑到圣诞那一天,回拨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出乎他意料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喂”的一声,熟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吓得他马上挂掉了通话。这居然真的是戴知行的手机号!

    整个下午都没什么人,心神不宁地下了班,走出大门,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从来不缺乏豪车,季铭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可他刚转过身,就听到一阵喇叭。回头一瞧,那轿车的车窗被放了下来,戴知行在驾驶座上望着他。

    扭过头拔腿就走,手机响了,把电话挂掉。偏偏走到路口的时候绿灯变成了红灯,急得跳脚,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来和我聊聊,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

    硬着头皮坐上了轿车,刚刚听到喇叭声回头的时候季铭认出了这就是圣诞节的那辆,坐在座位上怎么都不舒服,总感觉身下的椅子上还有那次通奸的遗迹,戴知行瞟了季铭一眼,告诉他不用费心找,这车里的皮套早就全换新了。

    脸红了一片,束手束脚给自己绑好安全带,季铭马上就发现身边的戴知行用的不是自动驾驶系统,这往往意味着这人喜欢开快车,忍受不了自动驾驶设置的速度上限,果然,转出这个街口上高速路,戴知行选了那条手动驾驶的专用快车道。

    “去哪里?”季铭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发问。

    “去一个你比较熟的地方。”

    看到半岛酒店的浮雕正门,季铭的心坠得压迫到了他的胃,戴知行显然对这儿熟门熟路,侍者上前来帮他开走了轿车,走进大堂,他没去前台,而是直接领着季铭进了三十楼的直达电梯,穿礼服的男人帮他们按了上行键。

    一路无话,电梯到了,戴知行率先走出去,刷开了走廊左侧套房的门。正下落的太阳闯进了季铭的视野,阳光刺激得他眯起了眼睛,戴知行按了一个按钮,百叶帘子降下来盖住了玻璃,室内变得有些昏暗了。在这样的光线下,眼前的人变得不怎么像戴知行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和戴栎的关系。”男人走近了,季铭开口询问。

    “我得告诉你我预谋已久。”

    “所以你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怎么会?我们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你不知道的时候,对于这件事不是很乐在其中吗?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有了个名字而已。”

    “你可真够不知羞耻的。”

    “彼此彼此。”

    季铭怒视着眼前这张堪称造物主杰作的面庞,戴知行一开始就知道,那么和谈几乎不可能。“我不会再跟你上床了。”他把这句话说得尽可能清晰。

    “我认为恰恰相反。别忘了我手里有一些关于你的记录。”

    “你敢公布吗?让别人知道你睡了自己嫂子难道是件很光荣的事?”

    “对于戴家,确实是件丑闻,对于我个人,我不怎么在乎。”

    “我倒真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死咬着我不放。”

    “很简单,当然是因为我很喜欢你。”看到季铭脸上的表情,戴知行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那样笑了起来,“我是说,在床上,你是我最喜欢的婊子。”他的语气把这话说得听起来像是赞美。

    这赤裸裸的侮辱,像一记耳光扇在季铭脸上,是啊,他当然是个婊子,在结婚纪念日,在丈夫打电话来的时候,在圣诞节,一次又一次地跑去和戴知行偷情,即使对方不是戴栎的弟弟,难道这一切会有什么不同的性质吗?

    “何必这么苦恼?”看见他的呆滞,男人的声音放得温柔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乐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难道不开心吗?”

    是的,和戴知行在一起的时候季铭称得上是开心,虽然一开始带有强迫味道,但很快就变成了他离不开的肉体发泄。即使是现在,看着对面那隐藏在笔挺衬衣下的健壮肉体,欲望的毒蛇依旧在自己体内蠢蠢欲动,随时会发起攻击绞死他的理智。

    “我知道你有感受到快乐,我也有,为什么要因为我的一个名字而抛弃这种享受呢?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你已经背叛了我哥哥很多次了,再多几次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现在开始拒绝我可不会让你变成什么圣人。来吧,到我身边来,让我吻你一下。”

    戴知行的衬衣解开了最上方的两粒纽扣,露出他平直的锁骨,这具年轻的躯体能带给他多大的快乐,季铭再清楚不过,体内的蛇嘶嘶叫着,催促他给它填饱肚子。他时间偏长的犹豫让男人不再等候,径直走完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几步路,发热的手掌隔着衬衣贴上季铭的腰,双唇相贴的那一刻,他身体的每一小块都在冲他尖叫着“不”,但整个的他却对着男人无声地说了“好”。

    衣物被抛到了周围的地板上,那些手指接触到季铭赤裸皮肤的时候也带来了火种,他不一会儿就感到欲火的煎熬。戴知行伏在他身上,温柔地和他做爱,快感轻而易举地占据了他的身体,在这次远称不上激烈的性交中,他眼前这张脸很快就模糊得直剩下了轮廓。

    从酒店出来,戴知行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打开门,戴栎已经在家了。丈夫从沙发上吃惊地站起来,季铭在门口发呆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搂住他,求他和自己做爱,现在就做。躺到沙发上,两人都只脱了半截裤子,戴栎没过多久就在他身体里一泄如注,而那刚刚已经餍足过的欲望之蛇甚至还没被唤醒。季铭把自己扔到地板上,咸涩的液体落到了嘴角,戴栎从背后抱住他,把他搂得很紧。

    他们这么呆坐着,冬天的傍晚最是短命,黑夜悄无声息地吞噬了这个房间,季铭裸露的大腿很快变得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