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言情小说 - 锦绣配在线阅读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笨死你算了!”张鹤泽痛苦的摸着头上的大包,“别连累我”

    “我一紧张说劈了……别生气啊,请你吃包子。”李沛拿起一个三鲜猪肉的大包,包子皮被蒸出薄薄剔透的边缘,她咽了咽口水,三两下解决了一个。

    “挨打的时候说请凤和楼,走在路上改成了余记烤鸭,现在倒好,三屉包子就给我打发了……你慢点!都吃了两屉了你!”

    “那你吃,我喝粥。”李沛呵呵笑着,张鹤泽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勉力压了下去。

    “我看这个金尘子有点道道。”李沛边喝粥边总结,不慎被烫到,又拿起凉水狂灌,张鹤泽不忍直视的挪开眼。

    ”哎呀……好多了……你看啊,他的武功是很高的,走到我身后,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吓了一大跳——这说明内功至少在我之上,“说话间隙又喝了一口,“而且我感觉他的武器就是手里的拂尘,那玩意又软又散,等闲人使得起来吗?你知道让我想到了什么?”

    ”青蛇挽。”

    “没错,不知道耍起来是不是一个路数,咱们在这上头可栽过大跟头。”这几年李沛苦思冥想,终于有自信不会再被水袖缠住了,可如果招数有变种,自己还能应付吗?不太好说。

    “而且我跟他提炼丹炉,他很紧张。”

    张鹤泽对此倒是有所耳闻,接话道:“他恐怕是违法炼丹,怕被抓住把柄。炼丹是要冒黑烟的,方圆几里怎么会一缕黑烟都没看到,这丹是在哪炼的?搞不好他们在其他地方有老巢,万岁莲就在那里。“

    李沛赞扬道:“怪不得人家说猴精猴精的。”

    张鹤泽眼睁睁看着李沛又从他屉里偷了个包子,心中有些感慨。

    三年前他同李沛于抖擞崖之前战至昏厥,不知怎的又在山脚下醒来。二人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走回家,迎接他们的却是惊天噩耗。

    三年了,那件事情他们谁也没有再提,不想要彼此记起,也害怕自己会记起。

    ”我建议这几天晚上盯紧金尘子。”李沛总结道。

    “……我的包子呢?”张鹤泽看着桌上三个空屉,有点欲哭无泪。

    李沛腼腆的笑了,摸着钱袋准备结账——摸了个空。

    “我的钱袋呢?”她茫然到。

    张鹤泽看见她丢三落四的傻样就来气,没好气道:“是不是挂在左边了,你别说掉了啊,我可不想陪你回去找。”一边摸着自己的钱袋准备结账,忽然脸色一滞——他的也没了。

    李沛浑身摸了三遍,确定不在身上,挠了挠头。小小饭馆里陆续有客人发声,都是找钱袋的声音。老板一个头两个大,第一次看见组团来吃霸王餐的。

    “哪个孙子这么缺德!把我刚求来的送子符偷走了!”一个大肚子的中年人拍案而起,上来就要揪老板的领子,质疑他开的是黑店。一是激起千层浪,反应过来的食客把老板层层围住。张鹤泽和李沛眼见自己身上被偷了个干净,指定没钱结账了,互相使了个眼色,趁乱溜出饭馆。

    “一帮笨蛋”张鹤泽因为钱被偷了,很是恼怒,“哪有卖包子的当黑店的?”

    “……猴儿啊,咱们今晚是不是得露宿街头了。”李沛有些惆怅,万岁莲的事情还没着落,躺在病床上的洛云已经等了很久;如今他们自己也身陷龃龉。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没钱寸步难行。

    “不怕,有你猴哥呢。”张鹤泽说的太快,没意识到自己被李沛带偏了,“西边,柳安街,齐乐客栈,老板娘是我朋友,晚上带你去那住,保准上房招待。”

    他一次大哥还没装完便被李沛打断了:“那个人在饭馆见过!就是他!”她不由分说追了上去。张鹤泽的豪言生生咽回肚子,一脑袋黑线的跟上师妹。

    李沛开始只是隐约看见了水果摊前一个黑色的影子,十分确定自己在饭馆才见过——此刻他正在挑橘子呢。没想到那人回头看见气势汹汹的李沛,吓得扔下橘子转身就跑,轻功居然相当不赖。当下李沛就断定此人正是小偷,又感觉自己竟渐渐被甩下了,两人距离越来越远,一时好胜心起,使了吃奶的劲,心无旁骛的直奔目标,张鹤泽差点跟不上。

    那人很有些逃跑的经验,一会蹿上屋顶,一会溜进小巷,行踪难测。更是在巷子里推翻一堆竹筐想拖缓李沛的脚步——没能成功,李沛才见他向竹筐伸手便已经举起刀来,将所有滚到眼前的竹筐都干脆的劈成了两半。

    “我还跑不过你了?”李沛自言自语,周身经脉超速运转,竟生生又快了几分!

    可无论她怎么追,那小偷的身形始终比她快上一些,眼见他就要溜之大吉,李沛心里着急,顺手连刀带鞘扔了出去,刀柄正中小偷的背心,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这一击撞趴在地上。

    那人心里暗暗叫苦,心说不过是个钱袋你至于吗。他赶忙翻身想要再逃,正看见一只打过来的拳头,下一秒拳头击中了他的右眼。

    “啊!”他痛苦的捂住眼睛,“凭什么打人!”话还未毕,叮咣五四又是一顿揍,揍完才听见眼前的女子发话:“谁让你偷我东西!”

    张鹤泽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看到眼前这人被李沛全方位压制,动弹不得。这人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是融进人群就再也认不出来的相貌——不过此刻他青着一只眼,倒是十分好认。

    张鹤泽想拦李沛,自己却先喘弯了腰,他十分想说不确定是他先别打,张口却咳嗽起来。

    “我没有!”小偷还不死心,蹲下为自己争辩。

    李沛心里其实有过推理过程,可惜事到临头她一句也想不起来,磨蹭半天,又捣了小偷一拳:“看你长的这么贼眉鼠眼,不是你是谁?”说罢伸手去搜,搜的那人直叫非礼——没有搜到,钱取出来,钱袋早被他扔了。

    李沛生气了,又挥起拳头,那人被打怕了,在拳头落下的前一刻大喊:“女侠饶命!”

    “你们少了什么,我赔就是了”小偷坐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上了。

    “我和猴子……加起来得有四十两吧,你掏吧,拿不出来就把你扔河里喂鱼!”李沛也觉得跑的有点累,口气不善。

    小偷诚惶诚恐的掏了四十五两丢给他们,一声不用找了,奋力站起来,很快不见了踪影,好像生怕他们还要为其他受害者索赔似的。

    张鹤泽冲李沛伸了个大拇指:“高,学会抢劫了。”

    “抢什么抢,这人我在店里见过,不像个好人……而且不为了偷鸡摸狗,正常人谁会把轻功练那么高,武功却这么低的。”李沛数了数钱,塞进袖子里。

    张鹤泽略微有点惊讶,这一节他没有想到,可能是跑步把脑子跑糊了:“佩服佩服。只是我记着我们丢的不足二十两啊”

    李沛一愣,她把数字记错了,脸上显出一点懊悔。

    张鹤泽忙说:“反正也是不义之财,抢就抢了。”他顺势倚在一个大竹筐上,似乎重量不太对。低头一看,有血从竹筐的接缝处渐渐渗出来。

    张鹤泽不动声色的起身,用剑指了指血迹,李沛心领神会滑刀出鞘。竹筐一点动静也没有,张鹤泽倏的将筐劈开,露出了藏匿的女子——已经昏过去了,双手按着小腹的伤口,并没有止住血。

    两人面面相觑,李沛只觉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伸手将她翻了过来。

    看到那人的脸,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即使长高了,样貌变化很多,她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她的小师妹,尹昭。

    张鹤泽推开李沛的刀,也被吓了一大跳。这些年他们反复回忆那晚的情形,确定尹昭并没有跟上抖擞崖,也不可能被埋进山洞,可就是死活找不到人。李沛围着松鹤山寻了很久,一无所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把尹昭忘了,一直十分内疚。

    尹昭长高了,曾经瘦削的身子圆润了一些,五官也和从前有点差别。须知三年的时间,成年人的长相不会发生太大变化,但对青少年来说却会有天差地别的影响。如果说在松鹤门时她是小美女胚子,如今却已长成十足十的大美人了,走在街上会令人瞩目那种。

    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泗阳县现身。李沛同张鹤泽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张鹤泽打破了沉默:“她血流的厉害,要先找个地方疗伤”

    他恰好知道本地的大夫,当下背起尹昭就走。李沛试着为尹昭点穴,好歹血止住了。他们到达药堂,郎中说其实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重要血管,这才令她失血晕倒。现下已敷了药,需要静养至苏醒。

    药炉青烟袅袅,病床上的女子睡的沉静。李沛坐在床头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鹤泽结完药款走进屋,看到李沛的样子,出言安慰道:“好在没有大碍,不久便能醒过来。”

    李沛担忧的点点头。

    直到晚上,尹昭才缓缓睁开双眼。张鹤泽去跟踪金尘子了,房间内只有李沛在。

    她第一眼看到李沛,眼神有些迷朦:“……师姐?”

    李沛忙起身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样?”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尹昭困惑的看了看周围:“还是我已经到了地府?”

    李沛鼻子一酸,只能摇了摇头。尹昭又说口渴,她忙起身倒水。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李沛终于忍不住问:“谁把你伤成这样?你告诉我,我去给你讨回来!”

    房间内只有沉默。

    李沛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这几年你在哪啊,怎么也不给家里捎个信。”

    对方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有作声。

    “我在松鹤山周围找了三遍,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让猴子四处打听,都没听说过你这个人。”李沛苦笑,那年整个大堂像被卷入漩涡,一件好事也没有。“对不起,那天没有看顾好你。”她的眼神泛出歉疚,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

    尹昭依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师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泗阳不算什么旅游胜地,也没人专门跑到这玩的。

    听到她终于开口,李沛认真道:“大师兄中了毒,我们是来找药的。本来说三清观那个老道手里有,可是我们去探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不知道被他藏哪去了。”

    尹昭心思微动:“你们要找的药,名字是什么?”李沛如实答说万岁莲。

    听到万岁莲三个字,尹昭心中有些意外和惊讶,她握着茶杯思索了一会,面部因为失血而苍白,神情却是淡淡的,好像并不是才从昏迷中苏醒:“师姐,你听说过定国公墓吗?”

    这是泗阳县唯一一个还有点名气的地方,李沛偶尔听张鹤泽说了一耳朵。尹昭继续道:“传说前朝定国公死后葬身于此,只这墓邪门的很,总有过路人无辜失踪,因此周边人迹罕至。”她抬眼看向李沛:“我倒是听说有人在那周围见过三清观的老道。”

    李沛闻言先是吃惊,眼神中逐渐放射出惊喜:“师妹啊,你可真是咱们门派的福星!”这下好了,总比两眼一摸黑强。既然人迹罕至,那可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尹昭见她喜不自胜,幽幽道:“听说那墓中凶险,只靠你和三师兄,恐怕……”

    不料李沛根本不把这话当回事,高兴的牵住尹昭的手:“跟师兄师姐走吧,大师兄也在家里。你一个人乱跑,受了伤都没人帮你打架。”

    尹昭一怔,旋即微笑了一下:“师姐,我不是一个人,我和凌霄派的朋友们在一起,有人追杀他们,这才走散了。等我伤好一些,是要同他们汇合的。”

    李沛闻言皱眉。凌霄派的大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最近几年,崛起很快,俨然已经成为头号魔教,人人得而诛之。他们滥杀无辜,手段残忍,同时又极尽狡猾来去无踪。有名有姓的名门正派都吃过他们的亏,折了不少好手进去,却从没有人报仇成功过,甚至时至今日连凌霄派总坛的位置都没找到。别说见到这帮魔教妖徒了,便是提到凌霄派三个字,武林中人哪个不是窝了一肚子火?

    她有些埋怨的看了尹昭一眼:”你怎么能跟那种人当朋友,他们那么坏,太危险了。“

    尹昭又是温婉一笑,清丽动人:“师姐,我也进了凌霄派。那些人都是我的同僚”她看了看眼前目瞪口呆的女子,补充道:“我有我的原因。”

    这句说出来,李沛大为震惊,又万分后悔方才的失言。她心中有数不清的疑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能低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尹昭放下茶杯:“师姐,你说的对,还是别跟我们这样的人来往太多。”她好像没有生气,只是摆出了一副坚定送客的态度。

    李沛心里沉沉的,感觉自己的口无遮拦刺伤了尹昭。若是平日她绝不会听到一句话就离开,可是此刻她一阵窘迫,自觉实在待不下去了。她懊丧的低下头,想到尹昭孤身一人,恐怕钱财不多,便把身上的银两都掏了出来:“你……你一个人,又受着伤,吃和住都别亏了自己。”

    尹昭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李沛十分尴尬,只能起身离开。

    “师姐,”尹昭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她顿了顿,“任何人。”

    李沛倒是省得其中的原因。若被别人知道尹昭是凌霄派的教徒,挨打都是轻的。她一时冲动,又想劝尹昭跟他们离开,回头却发现尹昭已经又睡了过去。

    她一跺脚,暗下决心等找到万岁莲,说什么也要把尹昭从凌霄派营救出来。

    李沛走到街头,正撞上匆匆反来的张鹤泽,张鹤泽顾不上跟她打招呼,开门见山的说:“他去定国公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