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江晓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信库洛牌这样的东西，她坐在占卜摊前，盯着面前一点区别都没有的三张牌久久没有行动。 “不……” “你闭嘴！”女孩恶狠狠的说，“不要再害我了！你已经坑了我三百了！” 江晓缓慢的掀开右边的那张牌，一脸希翼的看着摊主，“你再给我算算？” 摊主拿过去叹口气，“你的手可真臭啊，总共四张牌，三次你都没抽到桃花。看起来这朵桃花是真的采……” 他没说下去，因为江晓又掏出了一百。 “砰”的一声拍在桌上，壮士断腕的看着他。 “采得到啊！采得到啊！这可是个大喜事。”摊主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是个喜事，耶和华一定会祝福你的。” 江晓乐呵呵的走了，白亏了四百块。 她今年高一，不管哪方面都成熟了。少女觉得自己确实没有隔壁的班花那么惊艳，也没有班上那几个姑娘好看。她在照镜子的时候甚至都能找出自己的漏洞，可她总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她喜欢的那个人，说不定就喜欢她呢。 和她不过差一点空隙的距离，甚至大幅度就能碰到…… “江晓！” 少女慌乱的回过神，拉了下落下来的头发，“怎么了啊？” “你想什么呢入迷这么深。”李欣然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中午去吃什么？上次瞧见的无骨鱼粉吗？” 江晓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看见自己心上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太完美了，她想。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成绩又好、相貌又好、能力又强，似乎没有他不会的，只要他在就会让人安心。这样的人真是太可靠了。 江晓收回视线，却忍不住在对方过来的时候看过去。 他正低着头，下意识推了下无框眼镜，那双又媚又俊的桃花运上挑着，琥珀色的眼眸是难得的剔透。 江晓听说过一句话，眼珠淡的人都很薄凉的。她觉得那总是错的。 至少宋允恩不是，她坚信着。 谁都知道宋允恩的鼎鼎大名，以中考第一的成绩进入英华高中，代表A市参加全国中学生奥数竞赛拿了一等奖。他优秀的学历完全没办法列清，更何况对方要家境有家境，要身材有身材。 李欣然无奈的看着她，把她一把拉了出去，不忍心去看对方依依不舍的小表情。 江晓再次回来的时候，发现宋允恩已经不在座位上坐着了。李欣然看到她这表情拍了拍桌，坐到她的前面说，“你知道5班那个霸王在找女朋友的事吗？” “哈？” “你知道他的吧。”李欣然小声说，“就是那个高一听说跟外头混混打架闹出人命进派出所的富二代。” 江晓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别说，还真有好多女生去找他呢。”李欣然吐槽道，“咱班那个李媛媛不就去了吗？前天那么冷她还穿着短裙凑到对方面前。” “也不是因为爱情吧。陆明哲长的帅是公知的事情啊，更何况陆家也算是A市数一数二的，那些女生当然心动了。” 她正要说下去，听到边上有椅子擦地的声音顿了下看过去。 只见俊美的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棱角，平静地、推了下无边镜框。 快要入冬的深秋已经不适合少年们打篮球了，不过这不碍于他们只穿着背后有数字的短袖球服在篮球场上撒着欢跑。 李明诸坐下来不在意的用球衣擦了汗，猛灌一口冰水舒服的感叹了一声。 “臭死了。”边上有人冷冷开口。 李明诸耸耸肩，往边上又坐了坐，“得，不打扰陆哥抽烟。” 被称为“哥”的人嗤笑了声，猩红的火星从空中掉落在地，与树枝相碰产出难以言喻的轻响。烟头被一只白色的球鞋踩灭，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不打啊哥？今天没心情？”李明诸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对方没吭声，敞着肩膀在长椅背上靠着。他长的太有侵入性了，那是种阴霾而又狠戾的帅，仿佛一匹盯着猎物在阴处潜伏的狼，暗中露开爪牙。 李明诸虽然跟对方一起长大，但从没觉得自己弄清过陆明哲在想什么。 “找女朋友的事是真的？” “嗯。”陆明哲懒洋洋的说。 李明诸没说话，只是看了他几眼。 陆明哲撩了把头发，不耐烦的回：“那东西又开始闹了。” 他起来了后双手插在兜里，整个人埋进了沉沉的树荫里。他连离开都是一个人的，他的一切都让人觉得扑朔迷离，那些根本不会给他加分，只会让别人觉得—— “他是变态”。 李明诸亲眼见到对方在五岁时硬生生的把乌龟的壳拆开，他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团在水里荡的发烂。他害怕的看向陆明哲，可对方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手里的血还在往下面滴。 一点、一点。 一直混进了雪白的地毯里。 就算是近年来他也恶迹斑斑。 初三那年，陆明哲提着一块斧头砸开了一个学校的门杆冲进去，拎着这武器劈开了一个男生面前的地板，把对方逼得活活退学。 陆明哲的心肯定是硬的。 他是这世上最疯的狗。 当然，这样的人却总有不怕死的敢去挑战。陆明哲非常确信在他的路上每次都“偶遇”的那个少女从始至终都冲着他一个人来的。 他似笑非笑的挑起眼睑，看向正在推自行车走过来的少女。 她的校卡被规规矩矩的贴在胸前，那是最醒目的地方，名字让人看到的十分清楚。不可否认，她是个很美的人，无论在哪方面都是让男生心动的类型。 陆明哲拍了拍衣摆，任由对方微笑着装模作样的走向他。 “又见面了，陆同学。”少女笑意吟吟的说。 可惜太蠢了。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爱情是最没有价值饿东西。如果想要在他这得到一点好处的话，还不如去讨好他附近的人。 “李媛媛”。 陆明哲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 “知道这是哪吗。” 少女还保持着她廉价的笑意，迷惑不解的摇摇头，“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哈、 哈哈哈哈…… 少年遮住了脸笑了出声，亮眼的虎牙在仅存的灯光下闪出不可思议的模样。他笑的太肆意了，那样的肆意在空旷的街巷里产生了一反常态的怪异。 少女身体本能的小退了几步。 她看到忽隐忽暗的灯光下被刘海遮住神色的少年嘴角裂开了一种令人颤畏的弧度，他的整个人看上去阴森而又可怕。 李媛媛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她颤抖着僵硬着转过视线，一双眼珠刻意的看向了她边上的物品。 连串的口水滴湿了她的腿。 她终于忍不住的抱住了头，自行车倒在了地。少女颤抖着身体从喉咙里吐出： “啊——！！！！！” 江晓拉了拉她的外套，毛骨悚然起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李欣然在跟她开着玩笑，对方的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我是不是跟你说很恐怖？”对方笑得弯下了腰，“所以说啊，你不觉得宋允恩也是这样的人吗？他确实很帅，但没道理帅就可以决定一个人吧？” 又来了，江晓想。 “我今天表白了。”她似乎有了点怨怼的说，“我送了他一件自己织的围巾。” 李欣然说不出话了。 “我还去算了库洛牌。” 她们听到秋风在耳边熙熙攘攘的闹着，黄昏的高峰期总是有那么多的车辆，喇叭声和叫喊声交杂着，整个城市都布满了喧闹。 李欣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江晓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围巾里，还在嘀咕：“你说他会不会一下子猜出是我织的了？我织的那条你知道的吧？是灰色的还有圣诞树图案的。他会不会觉得我织的丑啊？他会不会同意啊……一定不会同意的吧，他太优秀了啊……” 然后撞到了好友的肩膀上。 黄昏的日光总是那么奢望，阵阵风刮过了她们的影子。 “李媛媛吧？”李欣然拉了拉江晓的手，“她怎么疯了一样？” 江晓满脸茫然的摇摇头。 她们同时闻到了一股野兽的恶臭味，不约而同的皱着眉退后了几步。 李欣然胆子大，平稳住呼吸正要跨过去，就看到另一个人从巷子里出来。 似乎在等什么人，就靠在墙边点起了烟。 她们很快就知道这位“霸王”在等谁了。 从一家服装店里走出来的少女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身材，黑色长发的白皙皮肤在阳光下格外的好看，即使是简单的衣裙也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别人的注意。 李欣然不忍心的看向江晓。 少女的脸色白了白，她似乎想要镇定的笑笑，可最后还是没有勾出一点弧度。 她在这位高个少女的脖子上看到了自己织的围巾。 对方太好看了，美艳、绚丽，一切形容好看事物的词都可以装在她的身上。江晓觉得自己不是嫉妒，她只是喘不过气了。 陆明哲慵懒的掀了掀眼皮，“怎么戴了这个。” “不好看吗？” 霸王不置可否的嗤笑了声。 江晓怔在了原地，因为少女解开围巾的动作而瞪大了眼睛。 灰色的带有圣诞树图案被少女织了三个多月的围巾，被几根手指轻轻松松的提起来。 “啪”。 坠落的如此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