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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幼琦对小薇说：“大老远来的，别在外面站着里，进来坐坐吧！”

    小薇有些迟疑，“方便吗？”

    余幼琦爽朗地笑，“有什么不方便的。”

    小薇跟着余幼琦，走进他的家，在这栋公寓的二楼，面积不大，一间卧室，一个小厅，更像是单身公寓。桌上摆着孩子的照片，沙发地上都是玩具，单人床旁还有一张小床。小薇留意到，并没有一家三口的合影。

    小薇坐下，试探着问：“刚才那位，是你太太吗？”

    余幼琦又笑了，“她是我的房东莎拉。你怎么知道我在芝加哥的？还能准确找到我的住址。”

    小薇握着水杯，“我朋友无意中见到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大表哥笑容一顿，“当时……我是觉得，再跟你牵扯下去，太对不起泽宁。可是放弃你，我又管不住我自己。正好局里有个外派的机会，就申请了。我想着，总要有人退出。明明是我破坏了你和泽宁的感情，我走了，你们就能……”

    “破镜重圆？”小薇问。

    余幼琦点点头，“是。”

    “我和老王分手了，在你走后不久。”

    大表哥抬头看向小薇，“抱歉，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被我搅合了……”

    “能被人轻易扰乱的感情，本身就有很多问题。即便不是你，可能因为别的事，我们也会分开。”小薇喘了几口气，“你离开可以，跟我再不见面也没问题，说一句很难吗？干完一场，提上裤子就消失，是什么意思？”

    余幼琦又低下头，“对不起……”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反正你出国以后，马上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以前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吧。”

    “谁说我结婚了？”

    小薇怔怔看向大表哥。

    “我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能结婚，早就和前女友领证了。”

    “没结婚哪来的孩子？那孩子跟你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跟我说是你领养的。”

    “我生的。”余幼琦说。

    小薇彻底傻眼了，“你生的？”

    “我是说，我亲自生的，十月怀胎。不不，蔚蔚我只怀了36周半，不到十个月。”

    余幼琦看到小薇眼中明晃晃“你说什么天方夜谭”的眼神，慢慢解释说：“你还记得两年前在医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在国外研究生物工程。我打算在体内植入一个人造子宫。”

    小薇震惊地说：“你真的做了？”

    余幼琦点点头，“我来芝加哥就是因为这个。你曾经在市一中心医院冷冻过卵子，有印象吗？我出国前，最后一次利用职权，调取了你的冷冻卵子……”

    小薇双唇张合了几次，才艰难地说：“那个小男孩……叫蔚蔚是吧？他是我的儿子？”

    余幼琦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你生了个孩子。”

    小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表哥又说：“开始手术不太顺利，身体排异很严重。等身体完全适应多出来的器官，才开始放入人工受精卵。蔚蔚在我肚子里长到八个月就待不住了，只能进行剖腹产取出来。又在保温箱待了四个月才出院。”说着，余幼琦拿出一本相册，里面记录了他从怀孕到儿子出生至今的所有照片。

    小薇一张张翻看，大表哥开始结实紧致的六块腹肌慢慢变软，然后鼓出一个小包，小腹渐渐变大，到八个月时不过一口小锅的大小。如果穿着外衣，可能都看不出来，比外国人的啤酒肚小多了。

    小薇问：“你就怀着蔚蔚去上班？”

    余幼琦说：“美国人的人情比较淡薄，不会管不相干的事。甚至都没人说一句‘你长肚腩了’。我在决定剖腹产前一周开始休长假，修养了三个月。”

    小薇翻到余蔚蔚刚出生时，待在保温箱，小小的一团，余幼琦穿着病号服站在保温箱外看，父子俩隔着玻璃对视的照片。忍不住用手指抚摸照片上的人，“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

    大表哥说：“我那时根本不会带孩子，整天手忙脚乱。多亏房东帮忙照顾。”

    相册后面都是蔚蔚的照片，躺在婴儿床里哭，吃饭弄得满头满脸，光溜溜坐在浴缸里搓了一身泡泡，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走路，窝在爸爸怀里睡觉肉嘟嘟的小脸……

    小薇感觉鼻子有点酸，“如果我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蔚蔚的存在？如果我真跟老王结婚了，以后你带孩子见到我，难道要和孩子说，这是你表婶，也是你亲妈？”

    余幼琦摸了摸鼻子，“我想着，等三年外派结束以后，回去先看看。不带蔚蔚回去。如果你结婚了，就不告诉你了。我可以继续申请外调续期……”

    小薇一拳垂在他胸口，“余幼琦，你混蛋！”

    大表哥握住小薇的手，“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我想生孩子，但不能影响到你的人生。”

    “但你生的是我的孩子，你还偷我卵子！”

    “我只想给你生孩子……”

    升阳接到小薇电话，得知这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她叹着气说：“人不可貌相啊，余警官看着挺有男人味的，怎么就想给人生孩子呢！”

    小薇在电话那边说：“他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你不知道，我看着那些照片的时候就在想，他怀孕时，谁来照顾他？他刚生完孩子，瘦了一大圈。那个小孩，像只大耗子似的，蜷成一团……”

    升阳笑骂，“什么形容？有当妈的说自己儿子像耗子的吗？”

    “就是又心疼，又高兴。”

    “可不高兴嘛，不疼不痒就当妈了。恭喜你啊！对了，你儿子叫什么？”

    小薇：“余蔚蔚。”

    升阳：“警察蜀黍挺有文化啊！上陵何美美，光泽何蔚蔚。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赶紧让他再生个女孩，就叫余美美！”

    小薇：“你可别瞎说，别再让他冒风险生孩子了。”

    升阳这边哈哈哈，“我就随便说说，保证不给他提醒。”

    小薇：“升阳，余警官问我是谁遇到他，又通知我的。”

    升阳：“你把我供出来了？”

    小薇：“余警官想好好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俩根本不可能有转机。”

    升阳：“卧槽，他把随机事件当转机？”

    小薇：“你见面就别骂他了，毕竟男人生孩子挺聊斋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如果他跟我说了，我排斥他们父子，他不是更进退两难？”

    升阳：“嗨！是这个道理。我一个局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好在，你们俩没错过。都说人身难得，投胎做人的概率小得就像在中国撕了一张纸，碎成几千片，这些碎片飞过大西洋飘进芝加哥的实验室，一片不落的重新拼凑成原来的纸。他一个警察，男权社会的国家武器，却渴望委身别人，还有机会有条件达成愿望，给你生了个孩子。这概率，和投身为人也差不多了。”

    小薇：“要是没有你，多大的缘分，恐怕都要错过了。我找了两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已经灰心了。”

    升阳：“你看，只要你不放弃，总会有圆满结局等着你。恭喜你，真心的。”

    小薇：“谢谢你，升阳。明天中午，一起吃顿便饭。位置我发给你。”

    升阳：“好，一定准时到。”

    第二天，当升阳达到Chicago　Capital　Grille餐馆的时候，小薇和余幼琦已经到了，在座的还有苏彦清。

    苏医生看到升阳很吃惊，“元小姐？你就是幼琦女朋友的闺蜜？”

    余幼琦笑着说：“你来芝加哥后，那次请我吃饭，我就奇怪，怎么一直打听我的隐私。还装作很无意的样子。”

    升阳不好意思地说：“有那么明显吗？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余幼琦：“哪有人在不太熟的情况下，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结没结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幸亏我还没自恋到认为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升阳：“受人之托，硬搭讪，我也很苦恼。”

    余幼琦：“你跟苏医生怎么认识的？不会是因为……”

    升阳和小薇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苏彦清推了推眼镜，“我跟元小姐在苏黎世就认识了。”

    余幼琦：“缘分啊！这样都能凑到一起。”

    升阳：“这世界说小也真不小，想找一个人，可能大海捞针一辈子也找不到。可是说大也不大，无论多死的结，终有打开的一天。”

    苏彦清：“你还是个哲学家。”

    小薇：“升阳不仅是哲学家，还修道呢！”

    苏彦清：“哦？”

    余幼琦：“我前段去泰国办案，就是为了接元小姐来芝加哥。我们做警察的，从来不信鬼神，但那次，我看到上百个婴灵回家和父母告别。突然就……”

    升阳笑：“特别毁三观，是吗？”

    余幼琦：“受了无神教育那么多年，不看到点震撼心神的事，一般不会相信。”

    升阳：“普通人都是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混着来的。做坏事的时候，不信鬼神。遇到难处了，又会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有奇迹。其实我也不信有神仙鬼怪，但我信因果循环。”

    苏彦清：“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神学哲学家。”

    升阳：“不是有人说过，科学的尽头是物理，物理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吗？苏医生，你这强行逆天，男人生育的技术，也算是生命的创造者了吧！”

    苏彦清：“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现在初婚年龄都很晚，大多夫妻又不愿意要孩子，加之男同女同越来越多。男生子应该是人类亟待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