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毒发
时日不多？ 苏少艾脸色瞬间煞白，站立不稳，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幸得送茶进来的幽竹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没跌倒在地。 “王君，您坐会儿吧。” 幽竹说着，觑了眼张颖，不再开口，小心伺候着苏少艾。 张颖见状，目光幽幽。心里情绪更是复杂，君上的情况太严重了，这毒，发的太快。 “有什么药可以暂时压制毒性？”苏少艾情绪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失态的那个人不是他。 “麒麟血！” 麒麟血？幽竹闻言睫毛颤了颤，麒麟血他是知道的，麒麟血乃天下圣药，可解彼岸花草之毒。没曾想，竟也可以压制冬藏？只不过，麒麟血只有一个人有…… “在哪儿？” “属下也不知，”张颖敛眉，麒麟血她也只是听过，根本不知道哪里有。 张颖话毕，熏香缭缭的寝房再度安静下来。苏少艾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秦昭，心里像压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 缓步走向床边，张颖见状躬身退至一旁，眼角的余晖打量着苏少艾。 雪衣长衫透着清冷孤寂，凌乱的发丝悄然垂下，绝世的容颜惨白而颓丧。忆起昨日秦昭召男医官一事，又看苏少艾苍白的脸色，视线不由移向他的腹部，他，流产了？ “王君……”幽竹身形一动，语气里带着犹豫。 苏少艾为秦昭盖好薄被，瞥了幽竹一眼，示意他快说。 “王君，”幽竹跪了下来，“奴才知道哪里有麒麟血。” 幽竹此语一出，苏少艾身形一顿，张颖更是诧异的紧紧盯着幽竹。房里的静谧更甚，似乎只能闻到秦昭浅浅的呼吸声。 “在哪儿？”苏少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可谁也不难听出那话里的冷意。 麒麟血之珍，连张颖也只是听说过，甚至很多人连听也没听过。幽竹一小小侍人，不仅听过，还知道在哪儿？！ 想起惨死的檀渊，苏少艾突然明白了秦昭为何要杀他…… 房中人的冷意幽竹一一感受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砰砰”的心跳，平静的道：“麒麟血是夏国皇室圣物，天下也只有宁家才有。” 宁青辰？ 苏少艾双眼微眯，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比起苏少艾的不言，一旁的张颖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宁青辰遇袭一事苏少艾并不知情，但常伴秦昭左右的张颖却是知道的。 君上下令彻查宁皇遇袭一事，是在暗中进行的。虽说宁皇遇袭一事那位已经知道，但并不代表天下百姓也知道此事。而且，一些企图通知宁国的哨子，全部在暗中被影卫一一解决，宁国方面暂时还未知情。 现如今，宁皇失踪，君上也急需麒麟血…… 难道…… “王君，韩副将求见。”下人在门外通报，打断了张颖的猜想。 韩青？ “让他进来。” “属下参见王君。” “起来吧。”苏少艾语气放缓，他对韩青是有好印象的。 “王君，沈管家来了，君上……” “先把沈姨安排去厢房，这件事秦忠去做便是，你先回军营。”苏少艾打断韩青的话，现下最重要的是秦昭的事。 “十六皇女得知沈管家来了，所以……”所以十六皇女也来了。 韩青说话说半截，众人也明白她的意思。都斜眼看了眼苏少艾，看他怎么处理。 “十六皇女是否在偏厅？” “是！” “让她等着。” 呃？众人微讶，抬眼看了看苏少艾，可他却将视线投在伏跪在地的幽竹身上。韩青不知发生了何事，眼睛一挤，询问着一直在此的张颖。 张颖并不作答，视线扫了扫苏少艾身后，韩青才发现床上躺着的秦昭脸色苍白。眉头皱了皱，她一直以为主子出去了。因为上次的事，对苏少艾是心悦诚服才来找他的。没曾想君上就在这儿躺着！ “幽竹，有些事还需要本殿明说吗？” “不敢。”幽竹叩首。韩青不明原因，挨着张颖安静的在一旁看着。 “张颖。”苏少艾转身，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张颖吩咐道：“你去查。” 张颖看了眼地上的幽竹，沉声回道：“是！”她以为，苏少艾不会将幽竹交给她，毕竟也伺候了他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不用了。”冷冷的声音字苏少艾身后传来，苏少艾转身，脸色一喜，“你醒了。” “君上！”韩青张颖二人见秦昭坐起，立马下跪行礼。 “起来吧。”秦昭示意，看着苏少艾，嘴角勾了勾，拉着他坐到自己身旁，“你的身体应该多多休养，这些事你不要管。” “你手怎么这么冰？”秦昭不满皱眉，将薄被披在苏少艾身上，紧紧握着他的双手为他取暖。 秦昭说完，看着伏跪在地的人，眼里厉芒一闪，“他是宁青辰那厮的人，留着他。” 宁青辰？三人均是一愣。张颖韩青二人对视一眼，默不作答。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苏少艾想起檀渊，那么秦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凌迟檀渊，不仅是在警告其他有意安插探子的各方势力，更是在警告宁青辰不要在她的地盘动她的心思！ 秦昭又看了眼张颖，道：“你们方才的话我都能听到，张颖，下不为例！” “是！”张颖立马跪下请罪，她当然知道秦昭所说的下不为例指的是什么。不仅她们说的话她能听到，自己方才杀意外泄，对苏少艾的大不敬她也能感受到！ “幽竹，起来，去把王君的药端来。” “是！”幽竹深深一叩首，起身去药膳房为苏少艾取药。 直到他走到药膳房门口，心仍剧烈的跳着。方才王君要把他交给张颖，自己竟还松了一口气，心意外的平静。没曾想秦王的一句话竟让他心里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秦王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怪不得檀渊会死的那么惨！幽竹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痛苦的闭上双眼，秦王，难怪主子不敢小看你…… “张颖，麒麟血的事，你去找。” “是！”张颖领命离开。 “记住，”秦昭冷声，张颖复又停下，只见秦昭一字一句的道：“大、张、旗、鼓！” “是！”张颖高声，秦昭的意思她当然懂，君上这是要，提前动手了…… 眼见张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秦昭目光温柔的理了理苏少艾额前的碎发，将假寐轻轻靠在自己肩上的他拥入自己怀里。守候在一旁的韩青见状，努力的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秦昭看着远处缭缭的熏香，语气轻柔却又不失果决的岁苏少艾道：“少艾，孩子的事，我会为他报仇的。” “这件事，不关其他人的事。”苏少艾淡淡的回道，起身看着秦昭的眼，眼神笃定而坚决。 “那也不全关你的事。” 苏少艾闻言垂眸，半晌才开口，“这件事我会一一告诉你。” 秦昭见苏少艾不想再谈，只得妥协应好。 “韩青，你先回军营，本王有事再传唤你。” “是！” 待所有人都离开，苏少艾将事情原委告诉了秦昭。同时也告诉了他范侍臣拥有双重身份一事。 秦昭对范侍臣的双重身份虽说讶异，却也不奇怪。只是听苏少艾误喝下有春、药的茶时，眉头皱了皱。 昨晚医官明确告诉过她，苏少艾流产不是因为泡久了冷水伤了身子，而是中了红花之毒。 而勾栏院会在小倌茶水里放春药她是真的的，但从没听说过会在茶里放红花。显然，这一切是人故意而为。 “君上，十六皇女求见！” “先让殿下回去，本王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下人领命退下。 “沈姨来了。”苏少艾提醒她。 “我知道，”秦昭穿好衣服，嘱咐苏少艾，“这几日你都不要出门了，好好休养。”当务之急，要把范侍臣这件事弄清楚，还有，到底是何人在茶里下了红花！？ “我想见见夏静淑。”苏少艾说着，虽是在征询秦昭意见，可话里已是做好了决定。 秦昭身体顿了顿，她不想让苏少艾出去。但是以他的性格，决定了的事，不管花多大代价也要去做。 秦昭一时犯难，现如今情势特殊，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打乱她所有计划…… “我派人去请她来王府，你不要出去。” “好。”苏少艾见秦昭同意，知她在妥协。 “那我走了。” “嗯。”苏少艾披了件衣服，目送她离开。 秦昭深重剧毒，这件事若曝光，比将引起天下局势动荡。可方才见秦昭对张颖的吩咐，想必她已做好了准备。 即便如此，他也想知道夏静淑是不是故意送他霜迟，秦昭这毒又是何人种下的，夏静淑到底知不知情？若知，又知道多少！？ 更重要的事，秦昭此毒无解。而她自己又表现的毫不在意，到底是何事，竟比他生命还重要？ …… 秦昭刚出后院，便见范侍臣也恰好要见她。微微点头，示意他来书房。 进了书房，秦昭罕见的让他坐下。范侍臣见秦昭这么反常，联想到苏少艾中毒一事，便也明了。已秦昭对苏少艾的庇护来看，今日怕是九死一生了。 “我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 “该查的，都查到了。”范侍臣见她不主动询问昨日之事，心里惊异莫名。主动将袖子里的绝密信件奉上。 秦昭随意翻看了两眼，道：“哦，区区几日时间就查完了，你是动用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势力？” “师姐！”范侍臣闻言一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 “不会害我？”秦昭不怒反笑，“所以就害我男人是不是？！” “那是意外之失，怎又是我的过错？”妖娆的眸子有了怒意。 “难道你还能在你茶里下红花？” 红花？范侍臣瞳孔猛的放大，苏少艾流产了？ “红花一事，我确实不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范侍臣没有错过秦昭眼里那一闪而逝的伤痛。下红花，伤了苏少艾身体不说，还让她们失去自己第一个孩子…… “既然如此，你去查吧。”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现下，她的人完全撤不出来。只有靠范侍臣的势力去查这件事，也许，他能带给自己更多好消息才是。 “我的……” “你的终究是你的。”秦昭知道他要说什么话，打断道：“你的东西我不会动，我不管你瞒着我做些什么，我既然相信你，就一定会相信你。” 听着秦昭的话，范侍臣不感动是假的，想到那信里所写的机密，突然为秦昭这种重情重义之人不值。 “师父打算把蝴蝶谷的势力交给你的。” “你才是他徒弟。”秦昭定定的看着范侍臣，眼里的强势不容置疑。 范侍臣安叹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宁皇遇袭之处我派了人去查，暂时好无音讯。不过，宁皇落崖之处是绝谷。” 绝谷？！一向喜怒不表于色的秦昭脸色大变，绝谷乃天下第一险，深不见底，好似一个无底洞，掉下去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该死！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陷害她！ “不会是皇室。”范侍臣果断的道，“以你的名义刺杀宁皇，只会给皇室带来莫大的麻烦！夏敏辰再蠢也不会傻到为打击你的势力而这般陷害你的。况且，皇室暗卫最近非常活跃，全力阻止华、夏两国之间消息的通传。” “甚好。”秦昭点头，她也下令江湖各派暂时断了与宁国江湖各派的联系，令她们三缄其口，知道的不准说，不知道的也不准造谣！ 自云锦书遇刺一事开始，那人便有意无意的做些事，意在引起她的注意，却又让人无从查探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你先去忙吧。” “好。” “等一等，”秦昭突然又了些头绪，“少艾中毒一事决定是别人有意为之，我怀疑那人就是那神秘人，你去查查“曲意风”卖身的勾栏院到底是何人的产业！” 秦昭说到卖身二字，眼睛眨也不眨，让范侍臣好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无奈从秦昭那黑曜石般的眸里，什么也看不出来，“曲意风待在哪儿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范侍臣说完，秦昭不由对他多看了两眼，果真是一个聪慧的人，如此有远见！ …… 范侍臣走后，秦昭仔细将他所查的信息看完，看到信上那今天秘密。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失控发怒，只不过那眸子黑沉沉的，极致压抑，令人窒息！ 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反而莫名的放松，没了顾忌，她更好做事…… 少艾，少艾…… 秦昭心事重重，走着走着又到了苏少艾的院子。进门正见他还在睡着，小声的问着身边的人，“喝了药没？” “喝了。”幽竹恭敬的回答。 “东西加没加？” “加了少量，奴才为王君煮了点粥，但是王君……怕是明日下午才能醒来了。” “无妨，下去吧。” “是！”幽竹退下，细心的将门带上。 秦昭坐在床边，细细端详着苏少艾的眉眼，眼里尽是浓浓的像糖一样的甜甜蜜意。突然，秦昭脸色瞬间苍白，喉头也是一甜。秦昭不似往常，将毒血生生咽了下去。而是将它吐了出来。 浓浓的黑血，没有一丝血色。 看了眼苏少艾，心里的不甘愈加强烈。冬藏无解，但是，她不像死！ 少艾，少艾，我死了你怎么办…… 突然后悔了，当初拔掉你的势力。本以为你是孤身一人，至少出事也可以置身事外，可是，你却告诉我你是夏敏辰的孩子…… 我生父是你的仇人，你生母又何尝不是我的仇人。你为了我可以放下仇恨，可是我放不下啊…… 你知道吗，夏敏辰根本不是先皇的女儿。呵，好笑吧。 秦昭温柔的拂过苏少艾的眉眼，一遍一遍的勾勒着他的轮廓，似要把他的容貌狠狠刻在心里，永不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