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眼镜的黎墨

    在早上，蒋黯与桂玉又看到那个全身上下充满活力的冉箐。

    她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样子，让人感到她始终心不在焉。班上有些人不喜欢她，觉得她心高气傲。

    人家看法与见解很多。这些都没有在她面前挑明儿了做，不过冉箐有时候会从他们流露出来的眼神与动作中感受到，她不以为意。

    三个人在教室聊天，时不时传来嬉笑声，肆无忌惮。

    “我今天放学要晚点回去。”冉箐说。

    桂玉放下手中的胶带，“呀，都一个星期过去了。”

    她指的是冉箐跟傅庭之间的事。

    冉箐想到车站上认识的少年，不在意地开口：“等会儿看吧。啊，对了，这几天我认识了新朋友，隔壁学校的。”

    这时候，她的心不在焉就表现出来了，她说话的时候一手托着腮，眼睛看着书本。

    “好啊，放学我们去吃你说的牛肉面吧？”桂玉补充道，“今天我可以晚点儿回去。”

    蒋黯扯着嘴角挠了挠头。“我晚上有亲戚要来，所以不能和你们去了。”

    冉箐耸了耸肩，“我和桂玉去就好了，你看你，多不方便呀。”

    三个人又嘻嘻哈哈了一会儿，下午的课就开始了。

    傍晚，蒋黯与两个女孩分别。

    冉箐跟桂玉吃完面条，桂玉就坐妈妈的车子离开了。

    黎墨学习到很晚从学校里出来，意外地发现今天她正独自一人站在校门旁等他。

    见他出来后，冉箐迎上来，毫不介意黎墨身旁站着另一个少年。

    女孩挥着手笑眯眯地打招呼：“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同桌惊讶到想原地跳脚，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最后只给了黎墨一个表情抽搐的眼神，然后离开了。

    “一起走吗？”她歪着头来到他身边，“我今天请你来我家做客吧。”

    黎墨觉得自己像被无数道闪电击住了。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起了什么反应。他感觉不出来，好像，有点。他脸逐渐变红，不过依旧冷静地回应了。

    “好的，谢谢。”

    他声音低低地回道，然后走在了她身边。

    冉箐松了口气，不过今天她可等了好久。有点讨厌，这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和傅庭都是高三，怎么他出来这么晚呢？

    于是在自家餐桌上，冉箐就看着有些拘谨的少年说道：“明天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希望不要再像今天等好久……”她拖着腮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任旁人第一眼看去就会觉得冉箐是个好相处的、爱笑的女孩，不过黎墨似乎还是处于一种很不安的状态。

    “好，我会早点出来的。”面容清俊的少年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相处了一会，冉箐就送他出门了。

    她准备拿黎墨气一气傅庭。

    她没有发现在黎墨身上发现其他的什么。在更多的巧合出现之前，她是不会有更多想法的。现在她暂时把佛像消失的事忘了。

    姑娘独自一人做完家务，来到浴室洗澡。

    她看到镜子里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那是她年轻的眼睛，后面连接着她纯真的思想。

    在家里，她随心所欲地给自己扎起两条辫子，拿着马上就因为气温不能吃的冰淇淋边看电视边吃起来。母亲在家是禁止让她吃这么多的。

    第二天傍晚，傅庭看见那个神采奕奕的漂亮小姑娘走在另一个少年身边，他们在自己面前的不远处经过。

    在看清那个男生棒球帽下的脸后，他的眉头蹙了起来。那是黎墨，与他理科成绩不相上下的黎墨。

    另一边。从教室出来后，倪圆圆就在犹豫一件事情，要不要去道歉？

    她好像给傅庭带去困扰了，因为这次考试傅庭成绩下滑了。倪圆圆以为是她的原因，是那天的那件事，自己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最终她还是决定在今天说，因为明天就是周末了。

    她鼓起勇气，正好看到刚走出校门没几步的傅庭，然后就跑到他身边喊住了他。

    “对不起，傅庭……我不应该向你表白的，那天的事情对不起，希望我们可以好好学习，一起度过难关……”

    傅庭停下来听着眼前的倪圆圆磕磕巴巴地道歉。

    冉箐知道傅庭出来了。

    和黎墨走在一起聊了几句过后，她一扭头去看傅庭那儿的位置，又看见那个女生站在傅庭面前。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很清晰地看见傅庭在和那个女生说话。

    有一种挫败让她感到失望。首先是她自己的挫败，她因为发现这一刻她并没有多喜欢傅庭而感到失望，其次剩下的小部分是没缘由的嫉妒心在作祟。

    这让她在收回视线后瞬间作出决定，她要和傅庭分手。

    “……真的，要去西北广场吗？”

    一转过头，她听见黎墨这样儿问，那是她提议的，二人明天去西北广场。原本她只是顺口一提，不过现在她已经确定了。

    “我们去看电影吧。”她语调轻快地说起来，“我在电影频道看见一部法国的电影预告，我挺感兴趣的，正好最近要上映了。”

    是啊，还有这种东西可以看。黎墨恍惚间露出一个笑，不过他自己却不知道，这个表情将冉箐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在学校，黎墨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镜框有点厚，以至于他的五官不会太容易引起人的仔细注意。

    冉箐去看他这抹那么不经意的轻笑，意外地与他的双眼直直地对在一起，她看见他的眼眸，他鸦色的羽睫。

    她突然心跳加快了。

    冉箐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跑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我想看你把眼镜摘下来，”她的手背在身后提出请求，“好吗？”

    黎墨背后是一面墙壁，而女孩正站在前方看着自己。

    “好。”

    他下意识地没想就答应了。然后他就看到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颜。

    看着面前真实的、近距离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他忽然明白自己这几天的不对劲到底来源于何处。

    他原来也是可以喜欢一个人的。

    父亲母亲已经离开他，每日需要面对的是令他痛苦的童年回忆，这个控制他身体的脑子，让他有时候失去控制在家发疯。

    这一刻，黎墨感受到内心令他感到愉悦的希望。显而易见，这希望是她给自己的。

    冉箐没有发现他的神情有些紧张，只是在讶异，讶异她身边没有出现过这样容貌的男孩。

    她把视线放在他红润的嘴唇上，她很快地收回眼后意识到自己移不开眼。那是一张想让人吻上去的唇。

    “那……你以后不要戴眼镜啦，我觉得摘掉之后，你很好看。”

    她的双手在胸前的位置合十，点着一个头向他提议。

    她圆润的眼眸好像也在对他恳求着，黎墨动了动睫毛，他感到那双眼睛里，在发出一种逼迫他同意的信号。

    “那我以后不戴了。”

    冉箐去看他身侧垂着的手，然后她牵了起来。

    “走吧～回家了……”

    他们认识大概一周了。而此刻，她的手，体温温凉的肌肤，她几根修长的手指握住了他的。

    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靠近她呢？

    黎墨双眼迷蒙地思索起来，他们或许不该见面的。他还有半年多就要结束高中离开这儿了。

    他想着，他们再也不能遇到彼此了。他努力地躲避她，懦弱让他害怕她会发现什么事儿。

    此刻命运就像那根掉在佛像旁的黑绳，将他们捆住一起，让他们自由自在地、选择性地交缠。

    周六下午四点半，电影已经结束。

    冉箐觉得现在自己身边的男生多么迷人。

    看他的眼眸，那双看了一会后会让人想了解他全部的，神情模糊的眼眸。用美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他温和又平淡的眉眼会让她感到想靠近他，去大胆地去望他的一切，捕捉他所有的、会被自己影响到的神情。

    她不是没瞧见有几个女生在讨论他们。

    和黎墨走在一起，她猜那是中学的女生们，至于原因，她乐意解答成她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在冉箐的中学时光，她和左唐棠，还有蒋黯在这里的广场，在学校附近肆无忌惮地玩闹。

    “我们去吃晚饭吗？”

    冉箐去抓自己藏蓝色的小挎包，“这里的餐厅很昂贵，要不我们去……”

    黎墨顿了顿，“我请你吧。”

    她礼貌地拒绝：“没有必要……这事儿……”

    黎墨犹豫着补充道：“我有多余的零花钱。”

    他很想闭上眼等待回应，可他只是敛下眼不安地等着。

    “那可以吗？啊……不好吧……”冉箐发出真心的轻叹。

    “没事，走吧。”

    “那好吧。”

    “我知道您和叔叔是不久前搬来的，是吗？”

    “嗯，我转学来这儿的。”

    “那岂不是要告别原来学校的好朋友？”

    “……也没有。”

    “啊，那天真的好巧，我们相遇，在车站的那天。”

    “我留在教室里学习了一会。”

    “怪不得会晚些出来。”

    他们相伴着走出餐厅，然后走到车站，坐着一班巴士离开。

    下了车，他们在大道的分叉口分别，分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