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们睡在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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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厌仰头看他,嘴角有了笑意。 他又往前坐一点,抬起屁股勒住陈厌的脖子,扶着陈厌的阴茎对准了朝下坐。往里含住一点,握着阴茎的手轻轻摩挲着,快感一层一层迭进,像在做一件多有仪式感的祭拜。他的脸蛋红透了,明显的异物感开始在身下膨胀,他一面在忍痛,一面又欲求不满,他有些着急,细细密密的汗从额头两旁溢出,溃败地问哥哥怎么办。 陈厌笑望他生涩的动作,说,宝贝,还没扩张。 他几根手指探进去,毫无章法地搅上一番,说哥哥行了吗。得到的回答是当然不行。下一刻手腕又被陈厌锁住,他用一只手绑着他,另一只手塞进陈醒嘴里,被唾液润湿透了,就扒开他的臀瓣往里探,先是一根手指,然后是两根,再是三根都探进去,陈厌的骨节往上顶,又磨着侧面的软肉,在某个点被顶到时,陈醒不可抑制地叫出了声,看趴在他的肩上任他亵弄,敏感的五脏六腑都在烧。 他轻一下重一下地按着身上人的前列腺,看陈醒在自己怀里咬着牙齿高潮,还是有媚叫从齿缝溢出来。扩张的差不多了,陈厌从他从身后的球桌上拿了颗白球把玩,“陈醒,能塞进去吗。” “哥……”他吓得有些颤抖,汗毛都竖起,“太大了,会坏的…” 他哄着陈厌把球放下,可是好像陈厌也没有比这种东西温柔多少。 他阴茎往里顶,射在里面,捏着陈醒的臀瓣让他含住,流出来就要舔干净,动作也不停,一下一下地顶,力道凶狠,扩张了也没用,还是好疼。 “哥,好深……疼…” 陈厌看着他拧起的眉,双眼迷离又朦胧,潮热的脸蛋像极了夕阳最浓时的赤红,勾着他的双腿都在颤栗发着抖,脚趾难耐地蜷着,要抓住什么似的。他需要被依托,在迭起爱里被捧起,极致渴望被他填满。 “还要吗?”陈厌问他。 他全身都红了,抓痕和吻痕印在上头,像缀在日头的火烧云。还毫不自知地挺着身子,两腿朝着陈厌两边胯骨大开,挺立的器官这么裸着,腿要去捆他的腰,又在快感里失了力,他在这两极化的矛盾里焦躁又渴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哥哥。 “哥……别停…好不好。”他说,还能,还能再往里面一点。 陈醒咬着唇,蒙着水雾的双眼抬起来望他,指节用力抓他的手臂。 他在他身上颠倒跌起,好像顺着浪潮在一波一波地掀翻沙滩。哥的好大,撑得他好像要撕裂,可他又在这痛里欲罢不能,叫嚣着还要。 理智在狂热里失了火,三魂六魄都纵一方荒野,大肆绵延着烧开。 陈厌挺着身子全部插进去,喘息从齿缝溢出去,两鬓都是滚烫的汗,陈醒慌乱地抓他的背。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扒掉羞耻的外衣,他的胯骨就抵着他后腰,被陈厌的耻毛挠着臀瓣,陈醒仰着头不停地喘,眼泪也就这么淌下来,情欲里每一声喘息和叫喊都是春药。陈厌在里头动一下,陈醒内壁的软肉就收缩,夹得他好紧。 他哄他,“宝贝,放松一点。” 话这样出口,他却更生猛。身子往里顶,反复碾他的敏感点。他又射在里面,叫他含着。后来肚子也被他的精液填的鼓起来,他再也忍不住,说,“哥,好胀……我想尿。” 陈厌揉了两下他的臀瓣,软肉在掌心打转,他往里伸,又烫又热,恶劣地说,“就在这里。” 泪珠从眼尾落下来,陈醒水汪汪看着他,“不要。” 撒娇卖惨这一套显然没用,陈厌的掌心落在他小腹上,打着圈的揉,再往下一点,摁在膀胱上,他被这种饱胀的快感刺激的终于失禁,尿液汩汩流出来,这样被陈厌从头到尾望着,他耳根羞得通红,脑袋埋进陈厌的胸膛里想钻个洞滚进去。 “羞什么。” 陈厌把他的脑袋掰出来,强迫他看着自己干的好事。 两个人来回折腾了好久,最后被陈醒两腿都软的站不直,还勾着他的腰缠着说要,被陈厌按住问,“腿还合的拢吗?” 合不拢了。被他抱进去洗澡,身上黏透了,全是吻痕和精液的气味。 折腾了一番被陈厌按在床上睡觉,他拽着他的衣袖说要哥哥陪。 “别得寸进尺,陈醒。” “那抱着行吗?” 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陈厌,无害又可怜。 陈厌拿起被子裹在他身上,把人横抱在怀里,像小孩子哄睡的姿势。 他眼前雾蒙蒙的,裸着身子窝在陈厌怀里,时不时啃两下他的脖子,肩膀,胳膊,像只不知餍足的小狗。直到被陈厌钳住下巴,“不会帮你洗澡。”把他搞硬了,弄脏了的话,不再帮他洗澡。 他又作无赖行径,“就蹭蹭。” “哥,是干我舒坦,还是干那些你养的小鸭子舒坦。” “陈醒,你在比什么。” 他不想要陈厌这样叫他。陈醒,陈醒,连名带姓,像硬生生把他们肉体相交的亲密关系割断,刷上层陌生的漆。 “能不能别找他们了。” “干我不好吗?” 陈厌又装聋。铁了心不理他,他低头咬陈厌的手背,半天听到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他说,“你不一样。” “我不是哥的人吗?” 他要坚持沉默以对,陈醒就擅自当他默认。 他们在做爱,唇舌纠缠,肉体相交,是全世界最亲密的人。 他非但不以为耻,他要反以为荣。他要在这片腌臜土地竖起旗帜,宣告给所有过路人,他是他哥的人。生是,死也是,这辈子是,下辈子还是。 哪怕不被承认,浸满不堪和唾沫,也值得被载入他歪曲的野史。 他就滚在这滩烂泥里,不要打捞了。 _ “腿打开。” 点上一支烟,童叟无欺般开口,俯身望着他绯红的脸蛋。 陈厌想起第一次操他时。他张着两条腿,就这么等他插进来。高潮时的脸蛋也像这样红,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胯下昂着头的东西。他比他操过的所有小鸭子都要纯情。他不像那些人,掐一下腰就知道低头含着还是吮着,拍一下屁股就知道什么姿势是最深的,他不懂。他只是茫然的献身,像把自己脱光了放在深渊上炙烤,等着他来捅破一个洞,拉他上船。 ——腿打开。他这样说,陈醒便照做。亏着他练散打的缘故造了一身好柔韧性,不然他怎么晓得要开到什么程度他才满意,八字开,还是一字开?或者打开一个只供他进来的幅度,再任他开合和摆弄。 陈厌抖了抖烟灰,烟灰七零八落地掉在他腿上,要把他当依傍似的,掸不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他腿上太黏。原是自个儿依着它不放。 “昨儿没见着日落…你没看天气预告?”陈醒的话不连贯,带着喘,眼里盛了烟红色的渴望,“从你的窗子口…可以看到日落吗?” “天线坏了。” 他说,他便听着。即便他早就看到电视机碎的满地开花的玻璃碴,看到累赘的彩色电线又臭又长的裸露在外头,他懒得究他话里千疮百孔的漏洞。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不干,他只想被他哥干。 人是贱骨头,他也不例外。一旦在某个方面获得了满足,得寸进尺的劲儿便上来,索求无度了。 所以他开口问他,“今晚能不走吗,我还想看看月亮。” 他仰起脑袋去找他的耳朵,舌头从耳骨舔到耳垂,细细喘着湿热的气儿。 身体有反应了,声带却没应。 他又不吭声,磨人耐性,只送过来一个又一个黄昏前的吻。 陈醒识趣儿地闭了嘴。他一寸一寸顶进去,他一阵又一阵的高潮,眼尾红红。他想告诉陈厌,太深了,慢一点,只是缩着脊背,脚趾蜷缩,还忍不住仰着身子送上去,他换了好多姿势,屋外的日头在烧,他也在烧。 “要哭?” 陈醒红着眼没应,不晓得哪里找来的黑布条,蒙住他的眼睛。陈厌的唇又靠过来,吐着热气,诱哄小孩儿似的,“乖,别摘。” 乖乖戴上了没一会儿,陈醒又后悔得想锤脑袋。蒙着他做什么,怕他哭吵着自个儿耳朵?真他妈委屈。他知道陈厌向来不喜欢他吵,他干他干得猛时,整个身子都往里头狠狠撞,他也只敢咬着牙哼哼。 “哭了…哥给哄吗?” 陈厌又往里顶一寸,他断断续续的话被撞得稀碎,刚要拾起来勉强凑凑给他听个明白,他却抽出来,下一刻屁眼儿就被他的手指搅得潮起汹涌,一字儿来不及出口,又被他塞进嘴里的手指填满。他弯着手骨勾着他舌头,来往厮磨几回又猛往里撞,顶到他的上颚和牙齿,手腕被他紧紧攥着锢在头顶,只好难耐的扭着腰仰头回应,他将双腿送上去缠着他的腰不放,他便握着他青紫色淤青的脚腕把腿抬起来架在肩膀,陈醒疼得闷哼,湿热的粘液搅着舌头吮着他的口水,在他的手骨上洇成一条溢出的河流。 “陈醒,”他吻了一下他红肿的嘴角,“知道么。每次操你的时候,浑身的伤都让我不舒坦。” “怎么办,哥。”他无所谓的笑笑,“好不起来了。” “不知道还手吗。”他潮湿的手掌覆上他肩上的烫疤。 “嗯,还了。” 旧伤,新伤,他全身都是伤。 长的,短的,深的,浅的。有烟头烫的,火炭烙的,皮带抽的,刀片割的,棍棒敲的,畜生咬的,来自于他自个儿和他以身作则的父亲。不疼,早不疼了。他要说给陈厌听,他却半天没了动静。 看也看不见了,只能听声儿寻他,耳朵在黑暗里变得敏感,他听到了他低低的喘。沉闷的,压抑的,这是他泄露的马脚。陈厌终于舍得出声,按着他的头发让他含住,他就低头埋进去。浓密的头发绒绒儿挡在他腿根,或许,旁人会以为这是在为哪场祭祀做叩拜祷告。但这狭小的地儿,哪来的第三人。他只好望了眼天花板,上了年代的风扇积了层厚厚的灰,估摸按斤称给收破烂的得值俩钢镚儿。陈厌有多长时间没打扫了?半年,一年,还是三年五年? 他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毫无根据的开始思考,该死在谷堆还是墓碑?该火葬还是留个全尸?想不出来那便去他妈的,今天明天有什么分别?多喘一天的气,多听一天的狗叫,多吃一天的愁苦,多看他哥一眼而已。 行吧,他承认,前头全是烂借口,只有最后一条比真金还真。 黄昏的光落进来时,他半边身子像在金黄的海里。 他的吻比天边那火烧云还烫,他想。 陈厌翻过他的身子,却突然没有了动作。陈醒觉得空虚,去寻他的嘴唇要继续吻,却落了空。想把遮眼的障碍物摘了,念起他的话,又舍不得碰了。只好揣着一肚子的心慌,耐心等着。尾椎骨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指腹上有茧,陈醒反应过来,他在摩挲他纹身的那块地方。 他看着他尾椎骨上嶙峋立着俩字儿——陈厌。纹身周圈还泛着红。 “陈醒。”他的声音已经在谷底。 他惊觉不好,心一沉,漂亮话还来不及出口,就被疼得息声。 没有预兆,烟头朝纹身的地方狠狠砸下来,火红的光扎进皮肤,剩下一片难堪的焦灼。毁掉的烟头狼狈地插进垃圾桶,陈厌扯开他遮眼的黑布条,从他的身上下去,“别再干这种蠢事。” 陈醒看着他的背影,连同尾椎骨的疼,好似心头直直灌下一盆冰水。 但他不在乎。他哥不喜欢,就当是他的烟头在吻他。吻的太烈,烫伤了。 他愿意。任凭什么事儿,凡在前头加个“我愿意”,那旁人再没资本嚼那碎嘴子,舌根嚼断了也是自个儿活该受的。 他活该。一并想着先不死了,把纹身补起来再讲这茬。 陈厌没再回头,影子越拖越长,不知在看什么,却不带他。 陈醒看的颇燥,光脚走下床,床头柜顺手拿了包烟和打火机走过去。 黄昏都被他看走了,他的魂也像是被日落带走了。 他载着一身冷落不甘心,往他哥处靠了靠,暗瞥了一眼。 “哥,今儿早我操了个鸭子。”陈醒点着了烟,像在脱口什么趣事儿,“没想到是个雏。什么都不会,蠢得只会哭,给我口的时候牙齿磕的我疼的差点没硬起来。”陈厌叼着烟转过半个侧脸,烟头对着他的点燃了烟,他深吸一口,始终没看他,陈醒不在意,只顾着往下讲,“他在我身底下哭,说疼让我轻点,我没搭理他,他就开始一声一声喊老公。我琢磨着挺带劲,多给了他一张票子,小鸭子不哭了,乐着让我下次还找他。” “哥,你说,我这钱给的值么。” 陈厌吐出最后一口烟,却不急着掐了,看烟灰从南落到北,再弄脏屯了几个年头污垢的玻璃窗。手臂一下子捆住他后腰,指节往股沟里滑,经过尾脊骨磨了磨他刚刚烫的烟疤,一点一点往里推劲儿,推出滚热的血滴来,低下头,伏在他一点点涨红的耳朵旁边儿,吐着热气儿问,“疼不疼。” 他疼得哆嗦,讲,“哥,别摸了。” 陈厌不松手,看他每碰一次他尾椎骨的烟疤,他就在他怀里颤抖一次,哀求地望他。他不冷不淡地问,“值不值。你说。” “不值,哥,真的不值。” 陈厌捞着他光溜身子的手臂终于松开,手指上沾了血,他伸出舌尖舔了个干净,“衣服穿起来。” “身上黏的慌。”他低头盯着他的胯骨望,半天磨俩字儿,“不想穿。” “去洗澡。” 陈醒软了身子搭在他身上,折着膝盖靠拽着他手腕撑着,亲了亲他的小腹,又往下,整个脑袋埋进去,伸出舌头,话也含糊,“腿软。走不动。” 陈厌扔了烟头,在他脖子上吮了俩红印,抱他进了浴室。 一回澡洗的够久,包租婆买菜回来经过屋子外头断断续续听见人声水声,伸脖子往里头探,咂咂嘴,这一月水费又得捞一笔。 被陈厌抱在水池上时,他分开他两条腿,尾椎骨上的烫伤沾水疼得叫他开裂,死死抱着他哥,咬在他肩膀上。一道牙印裸露出来,陈厌瞥了一眼,在他腰上掐出淤青,陈醒吃痛,报复似的紧紧钳住他的脖子,狭小的空间闷得无法呼吸。热气缭绕,水流不止。 “疼不疼。”陈厌从水雾里抬眼,任喉结在陈醒的手心滑动,又松动,他专心望他,望他的那双眼里是湿腻的情欲。他眉目恹恹,却在笑。 疼,哪里疼?他不晓得什么叫疼。他只要他哥疼他。 陈醒的声儿混混沌沌迷在雾气里,色欲里,听不清楚,他哥也不再问了,顾着低头吻他,从发丝到手心,从鼻翼到耳后,从胸口到腿根。 他被吻的颤栗,手指卯劲儿抓着他后背,一道道红印像极了落日沿着山脉烧的一路经络。在山脊背上发烫,破了皮血色也漂亮。 陈厌看着他眯起的眼睛,眼尾还红,睫毛在颤,吻上去,舔干了一滴泪。 天一会沉了,怠怠的鸦青色,晃眼又沉几分,不似那柳老鸨的骚发色,倒似张老头那褪色的三轮儿,偶尔轧过路面时嘎吱嘎吱地响,活叫人生生拿出八百年的耐性忍受。今儿倒是反常,不到一会儿嘈杂的声匿了街口去,水果摊都提前拾掇了摊位,没了点烟火气儿,叫人湿了鞋盲目走进黑夜。 黄昏一走,不透光的屋子里整个儿黑窿窿。 上下拉几回,房梁的灯死活不动,坏了。 懒得修了,陈厌转过去,看到陈醒从杂物间走出来。 怎么没一会儿功夫就蓬头垢面,衣领和衣袖都粘了灰。陈厌看他,像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偏就那双眼固执又通透。 “哥。”他叫他,“我能不能搬进来。” 没有回答。 “为什么?怕我看你发疯?”陈醒摊开手,手里是他积灰的药瓶。他直白的举在他眼前,直白暴露一切伤痕与隐痛。“这么长时间,你吃了吗。” 陈厌愣了半刻,夺过去,倒出两片药猛地塞进嘴里,生咽下去。 吃给他看。像在一个虫洞已经侵蚀腐烂之后用抹布擦那块黑斑,用好大的忙劲,来亡羊补牢这一桩滑稽的徒劳。 “哥,别这样。”他抓住他,他宁愿他扔了药瓶砸在他脸上。宁愿药丸一颗一颗掉在地上。砸疼地面也了结自己。 他讲,不吃药没什么的,讲,我也早就不吃了。 陈厌却低下头直视他,手在颤抖。“为什么停药。” 为什么停药。头痛、恶心、呕吐、心慌、萎靡、幻觉、精神不振……随便扯出一个都是原因。 没有光,他看着他的眼睛,听不到一点声音。白天走路,夜里苟且,哥,你知道的。没有人比你更知道了。 他听见他说。 “太难受了。” _ 从赌场里出来,陈国旭点了根南京叼在嘴边,最后一根夹在耳朵上,烟盒朝身后利落一甩。边走边啐了口探浓痰,一半黏在水泥地,一半卡在嗓子眼,“妈的,真他娘的点背。”想摸把钱再买盒烟,手朝兜里揣,拎出来一节烂布,操,一分钱不剩,这回输得家底都光。 七绕八绕穿过巷子,陈国旭疑神疑鬼回头望一眼,总是发觉身后窜着黑影子,一看方圆几里连泡鸟屎都没有。没钱还债拿老房子抵押了之后哪儿都住不起了,天桥底下都有流浪汉轮流抢位子,好不容易才窝去了旧螺丝厂宿舍,一片好几十年的危房,蜘蛛网结得比人还大,没钱能做什么穷讲究,好歹安个身,不至于街头冻死还没个收尸的人。 拐出最后一个巷,冷不丁望见面前倚墙站着的人,黑背心工装裤,两手臂漏在外头,肌肉上不是新伤就是旧疤,一双冷眼凛冽朝他望。不是陈厌又是谁。腿脚还没站稳,脏话先落了地,“妈的,要吓死老子啊。” 陈厌不说话,点了根烟抽起来。 见对面那人没反应,他得寸进尺靠过去,裹着汗腥味的臃肿手背拍拍陈厌的肩,“来得刚好,老子没钱花了。” 听见这话,陈厌才有了点反应,不紧不慢地吐出口烟嗤笑一声,一截烟灰打在他卑贱可怜的尊严上,“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不想给就直说!”陈国旭啐了口唾沫,指着陈厌的脑门,“他娘的养了个白眼狼!” “陈国旭。”陈厌钳住他伸过来的手往反方向利落一掰,短而脆响。骨头断裂的声音。“你说死人用得着花钱么?” 乍然的疼痛发酵开来,像一窝子活马蜂劈头盖脸往里头蛰似的,陈国旭咬紧牙根,捂着手腕往后踉跄,话齿缝里挤出来,“你他妈的,你敢!” “怎么不敢。”陈厌扼住陈国旭的喉咙拎过抡在墙上,好整以暇地审视他,怯懦在脸上屁滚尿流,皱巴不成样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敢。” “强奸的时候你敢,虐待的时候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陈…陈年旧事有什么好提的,你那么记仇干什么。”话开始磕巴,喘气艰难,陈国旭一只手掰着他,可就是怎么用劲都不动分毫,“你上我儿子,老子还没找你算账。” “陈厌,你手给我放下。有话好好说,别他妈跟老子动手。” 他挤眉弄眼看着陈厌的脸色。一个一个字砸在他心口,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一句话音跌下,被陈厌死寂又烦躁的眼神盯的浑身发毛。 “嘭——” 还没反应过来,一记拳头猛地砸在脸上。 他转了转腕骨,耳朵起茧,懒得听他讲废话。 力道蛮横,又一拳狠狠挥过来,陈国旭脑袋发昏,气都喘不上,几拳扔下来,陈厌把人掼在地上,他两腿颤抖攀着水泥路往前爬,还没爬出一寸,一脚狠狠踩在背脊骨上,他动弹不得,一口血从喉咙眼冒出来,那一瞬间撕裂一样的疼,震五脏六腑都粉碎。 他求饶,“别打了…老子他妈的……道歉行了吧……” 上气不接下气,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眼前直冒金星。 被陈厌揪着衣领拎起来,陈国旭大口大口喘着气,以为陈厌肯放过他了,结果下一刻迎面过来的是他沾血的拳头。 毫无余地的一拳,自右从左砸过来,陈国旭整个侧面都被打的发青,脸肿大的活似鱼鳃,身体晃动两下直直倒向地面。 两眼一闭眼前发黑,再被打了多少回他记不清。浑身疼得他龇牙咧嘴,攥心的疼让他眼泪直冒,一口黄牙掉了三颗,数不清多少处骨头断了,总之就是折了,腿也折了手也折了,他想,他就要这么废了。他这劣迹斑斑又硕果累累的大半辈子。 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在螺丝厂宿舍旁边的废弃仓库里。 陈厌早没了踪影,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浑身一丁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手脚麻的动不了,往下看看,衣服被扒的干干净净,全是皮鞭抽的伤,还冒着血珠,整个身体都被严严实实绑在椅子上。 梗着脖子再往前看,不是他的小儿子陈醒又是谁。 陈国旭看着那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跟前走过来,止不住的发怵,陈醒一手拿着把短刀,嘴里叼着烟,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 开口是一句爸,好受吗?眼里全是血腥,面上还带着笑。 “要不要来根烟?” “告诉你个秘密,九岁那年我偷了您一根烟。”陈国旭不回答,他自顾自点燃一根烟,“现在还给你。” 他解开陈国旭捆着绳子的手,让他能小幅度的动弹。 “拿着。” 陈国旭不动。 “再说一遍,拿着。” 陈国旭别过脸,手瘫着,臃肿的身体一动不动。 “爸,怎么不听话呢。”陈醒反怒为笑,攥住他的手腕往后拧,解开他大腿上的绳子,手里的刀在腿间划开一道口子,刀尖立起来往里戳。听身旁人一声比一声凄惨疼痛的闷喊,一声比一声更让他快乐。 陈醒把他的两腿分开,烟头就朝他大腿根摁下去。 “啊——”一声响亮的惨叫。 陈醒从地上不耐烦的拿了块石头塞进他嘴里。吵死了。 烧焦的气味,呲擦的声音。他看着肉烧着烂掉的样子,好像看到几年前的自己,在他身底下挣扎的时候,不听话就要被这样烫。肉被烫地蜷缩,血从旁边溢出来,眼泪就滴在上面,熨成积年累月的伤疤。 他牙齿被石头磕出血,陈醒把石头拿出来,“好脏。”他烦躁地皱眉,扼着下巴逼迫他抬头,“爸,现在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吗?这么多年,你知道哥哥怎么过来的吗?” 陈国旭不说话,垂着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陈醒重新把解开的绳子绑上,又绕了一圈钢丝,腿被紧紧锢住,他握着刀柄,点燃打火机慢慢烧着刀尖,看它怎样变烫,待会儿扎在陈国旭身上的时候,会有多疼? “我从小就惦记陈厌。我想被他操想的都快疯了。你知道吗?” “可是你把我毁了。”陈醒的手在颤抖,呼吸沉重,他要指控,指控这个杀人犯,杀了他的自尊和自由,他困住了他,也困住了陈厌,让他们一辈子走不出这道深渊一样的坎。没有人比他更狠了,他看着陈国旭,这个肮脏、狼狈又不堪的人,“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 “爸,你应该庆幸啊。如果我哥不认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放过你,”陈醒讽刺地笑,“但你欠陈厌的,拿什么还?” 话狠狠坠下,刀尖猛地扎进陈国旭的大腿上。 鲜红的血直流,汩汩的往外冒,可是不够,远远不够,他站起来,刀猛的擦过陈国旭脖子,血又从脖子里冒出来,陈醒想,那里应该被挖空的,挖空出一个洞,盛满他比血还惨烈的数不清的罪状。 刀尖又落在胸口,肚子上,后背,他往里戳,要亲手感受筋脉的断裂,陈国旭的嚎叫就是催化剂,刺激的他眼睛发红,他拼命的叫,他死死往里戳,直到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安静了。结束了。刀坠落在地面,他颤抖着手点燃烟,一口一口望嘴里吸,朝肺腑里送,双手全是血,好浓烈,好该死。他在雾茫茫里窥见熟悉的身影,被接住的那一刻,他破裂的灵魂起死回生。 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他把手上的血拼命往衣服上擦,往他胸膛里挤,问他,“哥,我做的好不好。” 陈厌去看他的眼睛,两双眼睛对上了,兜头将人蒙进怀里,喉咙撕着哑声,“好。”特别好。 “有奖励吗?”陈醒把头探出来,还要问。 陈厌问他,“想要什么。” 他黏黏糊糊凑上来,蛮横劲儿上来咬他的嘴,“我想要哥……”话没讲完,馋的上手扒衣服,拽着他手往里两腿里探,“舔舔。行吗?” 往里探,活的,温热的,探到他的心跳,震的他手上的经脉全灼烧冒泡。 腿间的物抵着他哥的腰,他的呼吸开始起伏不定,乱了。 “在这里行吗?哥,就在这里。” 他这一顷的无理带着些床上了黏湿气,在他身底下蓄起池水,以豁口丈量他的尺寸。他想起陈醒哭着还要讲,哥,再里面一点。再深一点。 他要竖起骄傲姿态讲,他那里可以把哥都吃掉。他蛮横又霸道,好像那是一件多光荣的事似的。明明骨头都被撞的发疼,还泡着血渍轰鸣里使劲浮沉。要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亲密无间,紧密相连,要斩杀要祭祀那旷野一样哀嚎的寂寞。 陈厌说,好。 他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他们在陈国旭的尸体旁边口交。一切都在昏暗里接近至死不休的高潮。陈厌双膝跪地埋在他腿间含住,吞咽,陈醒陷在其中,腰和手腕都被他握着,呻吟也一声比一声浪荡,他挺着身子不停地喘叫,往前送进他喉咙更深的地方,说哥哥好会舔,哥哥也给别人这样舔过吗。陈厌发了狠,牙齿咬重了些疼的他哆嗦。他又自找苦吃哄着陈厌求饶。阴茎在他温热的口腔里绕着舌尖打转,血腥味和绵延的喘息一起被割裂,灵魂不再单薄,成为他们鲜血淋漓的献祭。怎么办,他想这一刻想的太久了。 他们跻身在烟熏火燎的县城,本性是人人都擅长掖蔽的谎言。暗无天日刷了漆,成了日子的常态。方寸之地,叫喊和援手都是多余,都是徒劳,没人会疯子的索求。陈醒仰着头,手指骨节突出,死死扣他的腕骨。被他含住的那一刻,他爽得直上云巅。他想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遗憾了。跟他哥一起,墓地都不需要,他不贪长久,只要快活。 堕落么?那又怎样呢。陈厌跪在他两腿之间,想,好像电影演的那样,求婚的姿势。一手举着戒指盒一手捧花,愿意么?被求婚的人必定捂着嘴喜极而泣,要流泪,证明这一桩的来之不易。有一个男的对着另一个男的这样么?亲兄弟能被允许么?多荒谬,血浓于水的羁绊,呕心沥血的爱情。 他早就一身铁锈,究其对错显得多愚蠢。他有罪,他怎么没有,他罪大恶极。评判多的早就没地儿盛,心甘情愿的事,管别人怎么碎嘴。 转头鲜血淋漓,陈国旭没了气,他早该死。死在滚滚的骂名里,死在安在他们身上莫须有的罪名里。谁能说这不是好世道,好世道。他悬在这日子头上,砍断那根绳。不要好活了。血肉亲情?还讲那血浓于水的话就是他娘的扯淡,他是济河焚舟将头磕破,拍拍波棱盖上的土,携着一身不以为然的命运严峻的去了。 他是观音手里的薄豆皮,削了再削,尝不出一点儿食味,旁人还以为他多餍足,乐观都煮透了,丹田剩下咸汤一样的慈悲为怀。 普度吧,话都埋往螺丝岗,生锈了再往里拧。尊严是什么?善恶又是哪里捡来的生僻词。不认得,他坦然的透亮,无知里每个人都把正气揣的容光焕发。 他遁这弱智的坦荡里,不要真理了。 - 陈厌讲,今晚我们睡在坟场。 他从花瓶里抱下一把洋甘菊,用雪梨纸裹起来,扎了一个街口姑娘们最时兴的蝴蝶结。问他记不记得,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他讲,记得。 母亲送给偷情的女人时抱的花,就是这一种。 去之前,陈醒替陈厌去街口卖烟大爷那儿买烟,走了一半才想起来问他要什么,他笑了笑,说,软中华。又问他,舍得么。 舍得。有什么舍不得。腰板挺直票子一撂,在大爷面前硬气一回。 两人抽完半盒烟,打火机揣进兜里。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野草疯长的比弟弟前几年拔高的速度还要快。他并不去拨开,放下那一束洋甘菊,照片里,她一张恹恹的鹅蛋脸,已经有衰老的预兆,但永远停滞。 也好。他想。 人都在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谁也走不到岁月的前头。谁都哀叹着说他妈人生狗屁,可谁都转过身继续苟且着泡在生活的福尔马林,乐此不疲。烟灰里生出一堆野趣,喂饱贫民窟里披肝沥胆的人。 花献出去了,人却留着,太不诚心。 陈厌捧过他的头吻他,好似要将这个晚上都吻完。可这个晚上还没过去,他却先低头垂在了他半边肩上,闭上眼喘着气,他好累了,陈醒想。他可不可以做他哥的墙。 “哥。” 这次他应了,听他讲。 “你说,世上会不会有十三月。” 在一个起雾的清晨,卖布鞋的龚婆挎着篮来看老伴儿,闻见焚烧的气味,再抬头往远处望,大片谷堆拢成丘陵一样的小山,又浓又烈的烧。 有灵魂在里头起了火,喘息吐出烟尘,山头灰烬滚滚。 白日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