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错愕
漆黑的房间里，投影仪上残留着影像的光，画面定格在少年舒适的睡颜中，某人费了很大劲才将目光移开。 童叔将一份资料放在书桌上，一脸恭敬，“那药是治疗心理疾病的药，据调查，叶少爷应该已经服用几年了。” “心理疾病？”楚淮眉头皱起，他倒是从未想过叶稍的心理会有问题。 他慢慢打开资料，抽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简介，那无疑是叶稍的心理咨询老师陈阮秋了。 楚淮瞥了一眼，拿出另外的几张，是药的成分以及疗效。 “叶少爷服用的那种药是抑制兴奋的，或许叶少爷对着某种东西有着执念与欲望，所以他必须靠药物来抑制住他的冲动。” 楚淮若有所思，“那调查出他对什么有欲望了吗？” 童叔摇了摇头，倒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如今叶少爷的病情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所以药不能断，一旦那种欲望超过了叶少爷忍耐的极限，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以后药物就再也抑制不住，只能凭他个人意志了。” “这种药倒是挺好，有空也给我开一点，我怕自己的欲望最先控制不住。”楚淮玩笑道。 那时的楚淮对此没有重视，每个人都有欲望，这是很正常的。 他以为只要叶稍控制得当就行，却没想到在多年之后，这一个看似不严重的疾病，也会生生毁了两个人。 放假的第一天里，叶稍都没有出过房间门，饭菜都由童叔送进来，他在屋里研究着困扰了万千青少年，使无数学生竞折腰的学习。 他没有在书房，而是搬了张桌子放在房间的窗子边，这儿阳光比较好，较温和，由于叶稍对书房的阴影有点大，那个屋子他再也没有光顾过了。 阳光温和地照在少年精致清爽的五官上，看上去是那么干净，他眼底有光，认真的刷题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某个变态当然也是这么认为。 楚淮白天正事没干一件，窝在他的房间里与叶稍“现场直播”，房间里烟雾缭绕，那如禽兽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投影仪上的屏幕，像是要把人狠狠扣出来一样。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乱了楚淮的美梦，楚淮内心烦躁地骂了一句，接起了电话。 “哟，楚少好兴致啊，是今天请我们吃饭吗？”对面传来一听就知道是纨绔子弟的声音。 “来不来随你，不来拉倒。” 楚淮实在没兴致与他废话，他现在哪怕说话，眼睛也望着屏幕。 “楚少难得约我们聚一聚，当然得来，不过我听说楚少最近养了个小情人，也带来给我们看看呗。” 楚淮冷哼一声，冷嘲道：“陆离，别把我看得跟你一样龌龊，他不是什么我在外的情人，你嘴巴放干净点，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到处养人吗” 对面切了一声，以他的身份地位看来，根本不存在真心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太过廉价与可笑。 “陆少，奉劝你一句，对你那位跟了你好几年的小情人好一点，别将来后悔。” 说完楚淮便挂了电话，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但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劝已经劝了，以后的走向会如何他就不管了。 某个人正心安理得地教别人做事，殊不知自己马上就是火葬场的典型。 楚淮关了投影仪，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在镜子前对自己的形象尤为在意，这是他第一次将叶稍带到他朋友那，即使他不愿意将叶稍展示出来，但该有的仪式一定要有，只不过现在人还挺不识相，他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 “等会六点将他接去南藤，配着我给他挑选的衣服，他若不情愿就给我打电话。” 楚淮对着镜子扣起扣子，戴上了表，吩咐了童叔几句，便走了。 经过二楼时停顿了一下，深深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想象着叶稍在里面认真的样子，他突然嫉妒起学习这玩意来，叶稍可从未用那么专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过。 楚淮撇了撇嘴，人是倔了一点，他以后有的是时间调教。 一天的时光好不容易结束，童叔送进来一套衣服，叶稍都不用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但他拒绝了穿楚淮给的衣服，仍然一身天蓝色校服，穿上了外套，非常乖顺地进了车。 期间楚淮打了个电话，童叔在车副位都回答他叶稍已经乖乖进了车，楚淮还确认了好几遍，他可并不认为叶稍会这么听话。 豪华的车辆在繁华的街市穿过一排排灯红酒绿，最终停在了这个城市最为奢侈与热闹的地方。 那是一座巨大的如城堡宫殿般的娱乐场所，一层盖一层，不停地有穿着光鲜亮丽的人进出着。 他们搂着的风骚的情人在门口高傲地向门口的工作人员宣布自己的身份，在工作人员点头哈腰的讨好态度下昂着头走入，怀里的情人们一脸倨傲，有的叶稍好像见过，在一些杂志以及影视中。 这是整座城市最显身份地位的地方，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进去，它需要有着强大的背景以及人际关系才够资格，这就是所谓的上层社会的风靡场所—— 南藤。 这座建筑一共二十楼，身份不同，所在楼层不同，能在高楼的人群都是整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社会顶尖，根本不是一般富豪能比。 而南藤的归属无疑是南启楚氏，那个国家最为顶尖，最为黑暗与血腥的代表，也是整个上层社会的人们所艳羡与畏惧的对象。 叶稍自己下了车，他一身的干净校服与这种环境格格不入，他仿佛天生不属于这里，亭亭净植的莲花又怎能与淤泥同流合污。 叶稍在童叔的恭敬带领下来到门口，一名新来的工作人员皱了皱眉，上前拦住了叶稍，语气极为鄙夷道，“哪来的学生？这种地方是你能进来的吗，还不快滚！” 叶稍面无表情，那一身疏离的冷淡气质让人十分讨厌，那名工作人员明显已经习惯了拜高踩低 ，他讨厌极了叶稍的这种清高的样子，还不待他继续发难，他的顶头上司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忙陪着笑地与童叔寒暄了几句。 童叔丝毫未曾搭理，他又赶紧对叶稍道歉，“叶少爷，他是新来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放在心上，改日我就把他辞了，您可千万别生气。” 踹到地上的那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的同伴立马将他拉到一边警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南启楚氏的人，你不要命了吗？” 那工作人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害怕得发着颤，而路过的一些高端人士本打算看好戏的人一听南启楚氏的名头也匆匆换了一副嘴脸，急忙撇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为他们让道。 就这样，童叔领着叶稍在一个个敬畏，害怕，恐惧的眼神中朝里面走去。 叶稍全程没有一丝波澜。 这就是光鲜亮丽的表层之下所隐藏的黑暗势利， 这就是权限地位所带来的人性扭曲与道德沦丧。 那个时候的叶稍有多鄙夷这种现象，多厌恶这种用权利统治的人权社会，那么多年之后，当他也成为了坐拥滔天权势，被迫享受被人敬仰时的人时，他就有多痛恨他自己。 ……… 繁华的都市如果从南藤的全景豪华电梯往下看的话只会越来越渺小，城市歌舞升平，灯红酒绿，充满了奢靡的气息，那是在干净纯朴的校园无法看到的。 叶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坐在电梯的沙发上，身边除了童叔外没有其他人，童叔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那镜片之后的深沉与平静不难想象出他身为南启楚氏多年管家的城府之深以及老谋深算。 电梯最后停在了最顶楼，脚下的城市渺小得不见踪影。 叶稍随着童叔的脚步慢慢走出电梯，漫长的走廊尽头只有一个包厢，走廊十分宽大，设计也十分精美豪华。 “啪”的一声，叶稍听到一个响亮的巴掌声，以及男人恶毒的谩骂。 在走廊右边一头，一个长相十分英俊的男人狠狠地抓着另一个被打得摔在地上的男人的头发，面目满是嘲讽。 “老子怎么给你说的？啊？！你他妈还敢去找他，你是找死吗，你个臭婊子，啊？！” “贱货，你他妈没有老子，你能有今天？” …… 无数的谩骂响起，在叶稍的余光中，只瞥见倒在地上的男人跪倒在地上卑微地抓着另一个男人的裤脚恳求着，卑微得连狗都不如。 叶稍收回目光，今日种种还真是刷新他的世界观啊。 走到走廊尽头，包厢门被推开，童叔恭敬地将叶稍送入便转身离去。 包厢里鱼龙混杂，年轻的公子哥们猜拳喝酒，抱着情人们烟雾缭绕，醉生梦死。 “哟，楚少的心肝宝贝来了啊，大家快瞧一瞧啊。” 一句玩笑声响起，一屋子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满是好奇地朝着叶稍那望了过去。 屋里的一些人衣着暴露，长相妩媚，有男有女，甚至举止轻浮，对叶稍来说活脱脱一副春宫图，让叶稍感到无比反胃。 叶稍一身天蓝色校服，身材修长，眼里清冷，眉目有点皱起，精致的五官在这幻彩的霓虹灯照射下有股禁欲的感觉。 他的气质与在座的都不一样，在一些人眼中，他穿着校服禁欲的样子偏偏有一种制服诱惑，让人非常想要撕掉他清高的面庞，将他压在身下流露出本该有的样子。 “楚少眼光可真不错，这般模样的佳人在我那找都找不到啊！” 说话的是全国最大房地产公司的独子庞郝，身材如一个巨大的酒桶，那连衣服都盖不住的啤酒肚，正躺着个模样乖巧的小男孩，还不忘色眯眯地望着叶稍。 楚淮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喝着酒，对周围的议论一言不发，毫不在意。 他放下酒杯，声音有点嘶哑却不容置疑，“过来，坐我旁边。” 过来？ 叶稍不禁想，他这是在命令宠物吗？ 周围的调笑声在楚淮说话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都闭着嘴注视着两人。 叶稍淡淡地笑了笑，穿过人群朝楚淮走去。 其实从叶稍进来的一刹那楚淮的眼睛就一直在他身上，同样，叶稍厌恶的眼神也被楚淮看见了，楚淮觉得有趣极了，自己心里的压抑的欲望在叶稍的蹙眉下熊熊燃烧，炽热又张狂。 叶稍稳步走到楚淮身边，在他旁边坐了下去，挨得不是很近，两人并肩而坐，让叶稍产生一种别扭感。 楚淮对于叶稍的这种刻意保持距离有点不爽，他用手扣住叶稍下巴，将他脸扳过来面向他。 此时的楚淮一脸笑容，眼里弥漫着宠溺的柔情，温柔道：“我不是跟你挑了件衣服吗？怎么不见你穿。” “楚少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太过不配，而且…我也并不喜欢。” 叶稍此话说得标准无误，却话里有话，旁人听不出来，但叶稍相信楚淮绝对不蠢。 “既是我送你的，你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得跟我穿着。” 楚淮的语气里透露着上位者的强势与不容拒绝，两人眼神对视间的暗潮汹涌也让其他人看不懂这两人的剧情走向。 这时，包厢门又被打开了，叶稍挣脱了楚淮的禁锢，没有再对视他，楚淮也极其配合地转过头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错觉。 进来的人倒是让叶稍挺熟悉，就是刚才在走廊里谩骂殴打的人，此时他一脸戾气，满脸不爽地进来，烦躁地坐在楚淮身旁的单人沙发上。 接着尾随着的一个男人左脸颊红肿，低着头站在那个人沙发旁边。 那个被打的男人叶稍发现极其眼熟，忽然想起来是今年刚封的影帝，好像叫简衍。 “哟，陆少回来了，怎么又对你的小情人动手动脚呢，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身旁的庞郝倒是个话精，一个劲地制造话题，眼波不停地在简衍身上流转，那副老流氓的样子实在令人恶心。 不得不说，即使这里的公子哥们带来的情人们都是千姿百媚的，但简衍绝对占得头分。 他生了一副比女人还要妩媚的脸，眼角窝里有一颗特别好看的痔，白皙的皮肤与红润的嘴唇，配上他那副楚楚可怜的眼神，任谁都无法抵挡。 如果说叶稍是清冷型的代表，那简衍就是妩媚型的一派，两人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简衍小心翼翼地坐在陆离腿上，将脸靠在陆离的胸脯上，不顾旁人的目光，一副求爱的世俗模样尤其让叶稍嫌恶。 在金钱的驱使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陆离明显不留情面，一只手狠狠抓着简衍的头发就往外拽，将简衍推到地上，眼里满是嫌弃。 “他妈的，别拿你的脏手碰老子，老子嫌你脏。” 陆离暴躁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他站起身来甚至一脚踹在简衍身上，简衍痛得萎缩在地，连叫都不敢叫。 “陆离，够了。” 楚淮一声令下，陆离明显收敛了，脸气得都青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猛地推开房门出去了。 地上的简衍捂着腹部，眼角通红，忍着痛追了出去。 “这简衍还真是不要脸啊，听说他把陆离那小子给绿了。” “那小子还真是恩将仇报，陆离背后的影视公司给了他多少资源，他能有今天全靠陆离，还真是臭不要脸。” …… 交杂声不断响起，叶稍实实在在受不了了，起了身又被楚淮拉住手。 “你干什么去？” 叶稍俯视着楚淮的眼睛，居高临下道，“楚少不会连我去趟厕所也限制吧？” 楚淮松开了手，叶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叶稍在宽阔的走廊外走着，外面空无一人，在这富丽堂皇的建筑之下，一切的真心都十分廉价，或者根本没有真心可言。 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喧哗声，叶稍站在栏杆旁，面无表情地望着脚下陆离与简衍的拉扯，只见陆离将手下运来的钞票一碟一万，一碟一碟地甩在简衍脸上，钞票立马遍地都是。 最让叶稍无语的，是在陆离转身走后还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堆叠成了好大一摞。 叶稍冷漠地想要走开，突然，他看见简衍面无表情地走到一个垃圾箱，将怀里的红色钞票全都扔了进去，回过头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妩媚与讨好，有的，只是冷漠的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倨傲。 叶稍才突然意识到，简衍是一名演员，一名…极其出色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