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昱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心里还是积着一股戾气，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去把拾一那只冷血畜生拖出来把他的鳞片一块块拔了，把他尾巴剁个稀巴烂，再把那人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块石头！

    侍卫江宫见世子似乎终于冷静了一点，怯生生喊了一声“世子”。

    “什么事？”江昱这才发觉不知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呵，若是被他人知道有人能把他江昱气得神志不清，还是个兽人，当真可以把拾一奉为什么救世神子。

    “世子，其实我觉得，拾一公子说出这些话，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啊。”江宫从来没见过他家老谋深算的主子因为几句话被气得脑子都不清楚了。

    江昱也冷静了一点，开始回想这件事的始末，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可能还是怒气未消，暂时竟也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没好气地说“什么好处！把我气得多走了几里路的好处！”

    “世子，您想想，你不是一直觉得拾一公子太冷淡了，不在意您吗？”江宫当真是佩服拾一公子，居然真可以把世子气得这都半柱香了还没回过神来“但是，他都说出了您是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了，您怎么还气他误会您呢。”

    江昱皱了皱眉，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听到这话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他当真是被拾一的污蔑气昏了头，这个点都没注意到了，舒了点眉头，道“倒是难得他说那么一大堆话，结果是为了气死我！”

    “世子，其实我看着，这才两日，拾一公子对您真的越发亲密，那三日，他可真是……”江宫看了眼江昱的脸色，斟酌着说“冷漠至极啊”。

    江昱想了一下，那三日拾一大部分都对他视而不见，其余时候就是……好像这两日，还真是，都会主动问他，主动开口了，不过这么说来，似乎这两日每次和拾一说到最后……

    “这不是景小王爷吗？怎么连马车都不坐走着要去哪啊”

    江昱刚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结果被个不长眼的东西一打断就断了思绪，他面色不善地转头望去，看见了卫鸿个狗东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怎么？什么时候本世子去哪儿怎么去也要与卫公子通报通报了？”江昱面上带笑，语气轻柔。

    卫鸿丝毫没有察觉江昱的不悦，极为亲热地凑了上来说“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息风刚巧碰着了，想着看是不是可以送送世子嘛”。

    江昱早就知道这卫家的远方侄子是个白痴，以往觉得这白痴不是很让人厌烦，但今日他正憋着一口浊气，遇着了这丝毫不懂察言观色的白痴就格外有火了，冷哼一声道“送我去哪？阎王殿吗？”

    “啊！”卫鸿以为江昱是说他想害他，忙道“世子被误会啊，息风只是远远见世子一直在此处徘徊，就，就”卫鸿虽颇为心大，但自从来了这京城也听闻了不少这景王世子的恶行，本来是想来巴结一下，这要是被认为想害他，怕是会直接命丧于此了。

    江昱还不屑于真迁怒此等白痴，若真要出气也该找那些看不顺眼的蠢货废物，便道“本世子说笑的，也不好拂了卫公子好意，你就送本世子回……王府吧。”

    江昱坐上了卫鸿的马车，觉得暂时还不想看见拾一，虽然江宫说的也没错，但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倒不如暂且冷静冷静。

    “我听闻世子近日收了只国色天香的兽人”卫鸿开始找话跟江昱多聊聊。

    江昱觉得这人若太蠢，就算本来与他毫无恩怨也让人讨厌了，道“卫公子也对兽人感兴趣？”

    卫鸿脸皱了起来，说“这……唉，不瞒世子说，我来自骞城，世子也应该知道吧，那儿是边界十二城的要塞之地，我虽没正式上过战场，但处理尸体，运送兽奴这种事见得多，也干的不少，我这来京城，就是想，咳咳”卫鸿觉得这应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京城的公子哥们完全不懂得兽人的可怕，“就是想避开那些兽人。”

    江昱当然知道卫鸿来自骞城，当年他就是从骞城被兽人抓了去，也知道骞城怕是除了去年的澜城战况最激烈的地方，那儿的人惧怕兽人是真的领教过兽人的厉害，而这几年，骞城的情况也是最不好的，即使有谢清朗守着，但也还有江尚钦个废物拖后腿，说“你是三年前来京城的吧？有没有回去过？”

    卫鸿没想到江昱居然还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京城，答道“去年父亲亡故回去过一趟。”

    “你回去的骞城情况怎么样？”江昱其实一直有关注骞城的消息，不过是想听听有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额……”卫鸿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昱看得出卫鸿怎么想的，随口道“我倒是听说边界情况不太好”。

    “是不太好。”卫鸿老实说“我父亲就是在一次小兽潮中不幸身亡的，世子你知道兽潮吗？就是每隔一段时间那些兽人就会一大群来进犯，虽然那些兽人没有什么指挥，也不会协作，但耐不住皮糙肉厚又强悍啊，这几年，兽潮越来越频繁了，每次规模也越来越大。这次夺回了澜城可能消灭了一大批能安分一阵子了，但是……”

    江昱早就发现边线吃紧了，倒是没想到连卫鸿这种世家旁系的人都会被波及到了，那情况的确比他想得还要差，恐怕也这是谢清朗这次愿意听江尚钦的损兵折将也要攻下澜城的原因吧，必须大规模消灭一次兽人了，否则，怕是边界当真要出大问题了，但是，这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兽潮，兽人变多……拾一这个时候来了京城，跟这个有关系吗？是为了兽人？但是，如果这势头下去，不用拾一做什么，兽人也可以取胜了吧。还有江尚钦那只癞蛤蟆，地盘……他本来以为是说这次夺回了澜城抢了他们族的地盘，但似乎没这么简单，拾一这么关注那只蛤蟆又是为什么呢？那只蛤蟆应该是为了江尚钦纠结要不要回去……走之前会再去问……

    但拾一根本不像那种会为了兽人大费周章做什么的人，否则就他当年可以如此熟练进入汶城，恐怕破了汶城也不是太难的事，而且，拾一还一直在救人，看他当年那么熟练，定不会只救过他一人。

    谢家，皇宫，王府，以及……他舅舅！

    “世子，世子！”

    “闭嘴！”江昱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关键的地方，他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这几次，每次跟拾一说到最后，总是会回到他家那个与兽人纠缠不清的前人身上！

    “世子，景王府到了。”卫鸿被江昱吓了一跳，这世子从他说完后就开始发呆，叫了几声也没反应，这是怎么了？

    江昱跳下了车，懒得再跟卫鸿客套，走进了王府。

    江昱没有理会管家的询问，直接回了自己房间，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怒该笑，如若这几次当真是拾一引诱他说出的那些，那他江昱还真是被人耍得团团转，他以为拾一什么都不懂，其实，人家根本什么都懂，根本都是在利用他！

    好！真的好，好极了！

    不过，如若拾一真的是想知道他舅舅的事，又是为了什么呢？虽然那些往事算得上宫廷丑闻了，但其实放到现在也算不得什么，无非是一个镇守边界城，文武双全的丞相之子失踪了十几年，又莫名其妙某天在战场上被找回来了，疯疯癫癫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兽人，又被抛弃了，从此一蹶不振，被关在景王府和皇宫关了十七年，最后郁郁而终。

    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十四……

    总不可能拾一是他舅舅和那只神秘的兽人的儿子吧，兽人出现了一百多年，可从未听闻兽人和人能生杂种的！

    而且，他小时候差不多几乎是由他舅舅教导着长大的，也听了大部分时候疯疯癫癫，偶然正常的舅舅说了一些与那只兽人的事，无非是受伤了被个长得像人的漂亮兽人救了，生了情，最后发现兽人不通人情，铁石心肠，把他抛弃了，可从没听过还有个儿子，若真有，那时拾一也十四了吧，如若真的是他舅舅的儿子，应当也知事了，不可能要如此拐弯抹角打听到这事，而且如此费尽周折打听到有什么用呢？死都死了，若是想认亲，就算直接说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若真是这样拾一该关注的也应该是卫家，跟谢家没什么关系，拾一对谢家有种莫名其妙的在意是真的，每次在谢家人面前都尤为不愿让他接触这不是演出来。以及，对谢清朗的好感，虽然可能连谢清朗都没有发觉，但就凭江昱对拾一的了解，拾一对谢清朗是切切实实有好感，甚至刻意收敛了自己，这点连那只癞蛤蟆都没有得到的待遇，他还专门带拾一去见了卫寻霜，也没见拾一在意。

    所以，谢家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几日拾一似乎一直在记这京城地形，是想干什么？

    那三天也没见拾一套他话，从皇宫出来后就开始了，是那天听江昭柔和温妃说的话里知道了什么吗？但暗卫说了她们只说了他的一些事，这些事也没有与舅舅或者谢家相关的，拾一也似是完全不在意他身上的异常……

    “世子。”

    江昱听到一直派去跟着拾一的暗卫的声音，皱了皱眉，说“进来。”

    “世子，跟丢了。”

    “怎么回事？”江昱眯了眯眼，还真是套了他的话啊！好，真是好！

    “在您走了之后，他似乎等了您一会儿，还问了句您这样走了会不会有危险。”

    “他问我会不会有危险？”江昱这倒没想到，难不成还真是他冤枉了拾一不成？看样子拾一也知道他这三天两头被刺杀暗杀，恐怕每晚他没发觉，吵醒的都是拾一了。

    “对，我说您身边有专人护着，不会有危险的。”

    江昱挑了挑眉，露出个笑，道“然后呢？”

    “他又等了会，属下问他要不要回去，他问，那您怎么办？”暗卫看了一眼心情明显好转的世子，暗暗吃惊那只兽人当真不一般“我说您若想回去自然有办法回去的。”

    “继续。”江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刚才骂了那么一大堆，又走了那么久，还想了这么多，都没喝过口水，果然是口渴了。

    “然后回去的时候，碰到了镇国将军。”

    江昱沉下了脸，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地问“谢明庭？然后呢？”这倒是巧了。

    “还有谢二公子。”

    “谢清枫也在？然后拾一下去见他们了？”江昱觉得不太可能，拾一应当也不认识他们。

    “不是，谢二公子见着您的马车……想跟您打个招呼，结果……”暗卫想到那谢二公子看见了世子的马车，直接一剑飞了过去然后想去袭击……

    江昱脸色一言难尽，太久没见着谢清枫他都忘了那人的性子，就他看见了自己的马车，定然又是想试试他的护卫，然而里面坐的拾一。

    “然后就跟拾一公子打起来了。”

    江昱也知道谢清枫是个极为憎恶兽人的人，那家伙见他马车里坐了个兽人，还不见他，定然直接就想杀了拾一了，不过谢清枫虽然单论武功这京城甚至整个大楚可能无人能及，但要对付拾一……异想天开了。

    “然后谢将军看见谢二公子……打不过，也出手了，那儿是闹市，谢将军他们应该都是不想伤及无辜，越打越远。”

    “他们边在打你们都没跟上？”江昱不相信自己悉心栽培这么多年的暗卫如此废物。

    “属下想阻止他们，叫出了谢将军，拾一公子听到后，不知为何停下了手，但谢二公子和谢将军不肯放过拾一公子，然后拾一公子就……走了。”暗卫觉得有苦难言，他本来不懂为何公子要将他们几个精锐派去监视一只整天睡觉发呆的兽人，还强调了如果出事不用他们出手，跟上就行，但是……跟不上啊。

    江昱笑了笑，倒不太在意拾一跑了的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之前都是在套他的话，也不会只为了知道那么些事，既然如此，他就肯定要回来的。不过……还真是在意谢家啊，听到谢将军都不愿意打了，他可是记得当年所有靠近拾一领地的兽人都被要了命的，何况是谢清枫这种想要拾一的命的。

    “谢将军全城在追捕拾一公子，现在正在来王府的路上，怕是快到了。”

    江昱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让他去会会拾一这么在意的谢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