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王冠（3）

    萨勒尔觉得面前的人类实在是异想天开。

    但罕见的是，他居然没有感到多么不悦。

    “也差不多玩够了吧？”萨勒尔微微眯起眼，向来不多的耐心快要见底了，他把希利尔的手从自己脸上扯开，“你是打算自己结束这个梦境，还是我来动手？”

    笑了一下，希利尔顺从地后退一步，温柔地说：“确实不该耽搁太久，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课吧。”

    忍不住皱起眉头，萨勒尔不知道这个人类在自说自话些什么，他正要开口，就听见希利尔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般来说是应该循序渐进的，但以萨勒尔先生的意志力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萨勒尔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刚才那一瞬间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捂住被鞭打的地方，怒火一下子就升了起来，金色的眼瞳像是亮着慑人的光。

    “你——”

    还没说出口的话语被第二次、第三次的鞭击打断，无形的鞭子重重地落在全身各处，萨勒尔正要毁掉这个梦，把这胆子大得离谱的人类撕碎，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完全无法对这个梦境产生一丝一毫的冲击。

    这根本不可能，即使这是在对方的梦境里，一个毫无魔力的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住来自于他的精神力攻击。

    “我说过了吧，我应神的指示而来。”希利尔笑眯眯地站在笼子边，神情温和地看着里面想要回避那些无形的鞭子却根本无法躲开的龙，“萨勒尔，至少在梦里，你是没办法拒绝我的。”

    在意识到那些鞭子是根本无法闪躲的之后，萨勒尔也干脆地停止了动作，任由身体各处传来被鞭打的痛楚，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毫不动容地冷眼看向希利尔：“你和那个满脸假笑的人类到底做了什么？”

    “鸦只是帮我制造并邀请你来到梦里而已，逃离不掉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说到这，希利尔停顿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进入萨勒尔的耳中，“因为你的灵魂在告诉你不可以伤害我啊。”

    精神力与灵魂的联系非常紧密，而希利尔被赠予的神格，就注定了他在梦境中能够完全地压制被赠予了神格碎片的金龙。

    那个家伙都已经陨落了第三年了，结果还是在以这种形式保护他。

    闭了闭眼睛，希利尔很快就再次看向囚笼中的龙，并不在意对方那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杀意，施施然地在笼子边蹲下，懒洋洋地开口道：“趴下。”

    那并不是要求，甚至不能称之为命令，因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像是有从天而降的重物砸在萨勒尔的后背上，迫使他狼狈地趴倒在地上。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前奏，因为在趴伏下来的同时，那原本能够忍受的鞭打也骤然加重，甚至就连这光洁的房间地面都像是被施加了诅咒一般，强烈的电击感顷刻间爬遍了全身，那过于剧烈且持续的痛楚让丝毫不畏惧伤痛的龙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蹲在笼子外的人类像是玩累了似的，不再维持那优雅温柔的神情，嘴角的弧度落回平直，碧蓝的眼眸里也毫无笑意，一只手拖着下巴，漠然看着笼中因强烈的痛觉而咬紧牙关的龙，柔软的金发从他脸颊边垂落，看起来依然漂亮得可谓耀眼：“我听说你曾经杀死过一个神。”

    萨勒尔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俯视自己的人类，那双被怒火与杀意点亮的金色竖瞳看起来格外璀璨华贵：“你……到底……”想干什么？

    比起痛苦，他更加无法忍受这种前所未有的屈辱。

    精致的金色牢笼里囚禁着一只强大英俊的金龙，笼子的颜色和金龙先生的发丝以及眼瞳非常般配，但是那写满了傲慢与憎恶的眼神却完全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能拥有的，如果将面前这一幕落在画布上，一定会受到许多艺术爱好者的赞赏。

    “我要你帮我再杀一次神，金龙阁下。”希利尔施施然欣赏着那憎恨的神情，像是被取悦到了似的笑了一下，“但是在那之前，我要你先成为我的龙，你应该听过召唤师这个职业吧。”

    他不相信同族，也不会轻易相信异族，除非已经确切地掌握住了对方的全部心神。

    “很遗憾不能以更得体的方式与你认识，但我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我不得不做一个卑劣的恶人，还请见谅。”希利尔说着毫无诚意的道歉话语，“不过作为酬劳，事情结束后这条性命倒是可以随便你们处理，虽然没什么魔力，但好歹我的灵魂还是有点营养的。”

    萨勒尔觉得这个人类简直是疯疯癫癫，他几乎气笑了，想说他还没沦落到觊觎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就看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穿过牢笼的间隙，手心朝上停在了距离他头顶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该正式开始我们的第一堂课了，一个合格的龙要先学会屈服。”希利尔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平静而不容置疑地宣布了自己留下的第一个小任务，“电击和鞭打的强度会慢慢变得越来越高，还会增加新的玩法，但是想要停止的话也很简单。”

    “见过贵族驯养的宠物犬吗？像那样自己把手搭上来，很简单的。”

    “人类！！”这样的侮辱是萨勒尔以前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他忍无可忍地低声怒吼，言语间流露出的憎恨与愤怒像是随时都会把他撕碎，“你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梦里，你以为离开这里后你能承受住我的报复吗？！”

    “比起说这么多没用的废话，保存好体力也许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希利尔好心地建议，伸出的手依然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来，握手。”

    冷笑了一声，萨勒尔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笼子外的人类，丝毫不为所动，觉得对方简直是可笑至极。

    被拉进这个地方，沦落到这种地步是他太大意了，但想靠折磨让他屈服，这个人类还不如做梦更快一点。

    他从生下来开始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屈服，哪怕是死亡也不可能让他舍弃尊严，跪伏在一个卑鄙又弱小的人类面前。

    “人类，你要么就在这里杀了我，还能用我的尸体去发一笔横财。”龙的嗓音不知是因愤怒还是痛楚，变得有几分沙哑，“要么就做好被我报复，被虐待至死的准备。”

    被人算计了是自己计差一筹，丢了性命他也完全不会埋怨什么，但他绝不会通过屈服于人类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要是怕死，他的凶名从一开始就不会传遍整个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