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施承醒来后发现屋里阴阴的，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落下，身上还盖了条毯子，屋里隐隐有一股煲汤的香味。

    “……楚老师？”他撑起来喊了一声，发现大厅被收拾过了，桌子上原来堆的杂物和零食都被收了起来，地板也被拖过。

    “你可算醒了大少爷。”楚致君从饭厅走出来打开了灯：“都可以吃夜宵了。”

    施承把身体直了直，忽然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把刚才喝得酒吐了个干净。

    楚致君急忙倒了杯漱口水递给施承，然后拍着他后背让少年吐得更顺畅些。施承觉得有些难为情，但他实在控制不住，吐到后面都在咳嗽，咳得都要出了眼泪。

    “没事了……好了，再漱一次。”

    “抱歉，把你做的午饭都吐掉了。”施承努力开了个玩笑。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楚致君无奈道，“快起来，去喝点水。”

    施承乖乖照做，喝了水后又在沙发上歇了一阵，等缓过神来慢慢走进厨房，才看到一桌的三菜一汤，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

    “老师，这都是……你做的啊？”

    “怎么，觉得我很闲是吗？”楚致君拿筷子敲了下他的头，“你这个病患赶紧快坐下来吃饭。”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竟然这么会做饭。”

    “我看着不像是吗？”楚致君哭笑不得，“毕竟是穷人孩子，早当家。”

    “那我不客气了。”施承接过筷子坐下来，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捧起碗开始享用。

    “你啊，都是吃自家酒店的菜长大的吧？然后还喜欢点那些炸鸡炒年糕烤肉汉堡薯条。”楚致君笑道。

    “咳，看来以后在健身房不能和你聊太多了，省得你都告诉我爸。”

    “告诉肯定不会，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吃得健康点。”

    “好。”施承拉长声音应道。少年声音低沉的磁性中还带了点奶气，听得楚致君勾起嘴角，“以后我让酒店厨师做清淡点，或者老师你有空来就来帮我做，我也很欢迎的。”

    “想得倒挺美，当我不用上课做项目了吗，还有每周的项目会，有空你还得来啊。”

    “好好好。”施承边吃边应，“这不是看你做得好吃嘛。”

    楚致君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少年，松了口道：“偶尔来给你做是可以的。”

    施承抬眼看了下男人，眼神露出胜利的愉悦。

    吃饱饭后，楚致君自觉地担当起洗碗收拾的任务，施承也过来帮忙。

    “我来刷这些碗吧。”

    “你可以的吧？”楚致君试探地问。

    “当然可以啊。”施承套上塑胶手套就开始干。楚致君看着少年略显笨拙地拿起碟子，不禁默默担心了几秒。但过了一会儿见对方开始上手了，便放心地去收拾其他地方。

    等施承慢慢刷完碗，楚致君已经把灶台桌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把第二天的早餐给安排好了。

    “煎鸡蛋会吧？明天煎好了夹在吐司里，再洗点蓝莓就可以了。”

    施承点点头，“谢谢……等等，这些东西都你是花自己钱买的吧？一共多少？”

    “不用给我了，钱都从你的医药费里拿了。”楚致君说着适时拿出那个信封，把刚才在楼下碰到薛蓉的事说了一遍，“基本都用完了，本来医药费也没有多少，校医院还会给学生打折扣。”

    施承愣了一下，接过信封后也不打开，直接撕成两半扔到垃圾桶，冷笑道：“谁要这破钱。”

    “他赔偿也是合理的，何必呢？不过这钱对你来说的确可有可无。”楚致君无奈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就用它买了不少吃的，够你这一个星期了。”

    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楚致君买了很多配好的半成品菜，大多数甚至放微波炉都可以搞定，很适合他这种受了伤又不会做饭的人。施承看着这色彩缤纷的画面，不由得想到家里的冰箱，还有小时候在家里吃菜的场景。

    “你不会因为我用了那些钱，生气了吧？”

    施承反应过来，马上回答：“怎么可能？今天老师因为我跑前跑后这么多次，都还没好好谢谢你。”

    楚致君笑了，“那就好。”

    “要不坐会儿喝点东西再走？别误会，我可不是说就用几瓶饮料感谢你啊。”

    “好啊，但别喝酒，一会儿我还开车呢。”

    两人一人一杯果汁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看电视。这个时段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只有一些地方台在放老电视剧。

    “薛蓉和你说什么了？”施承忽然问。

    “她就让我把这些赔款给你，然后回医院处理点事情。”

    施承笑了，“和她那新相好吧。我后面也听朋友说了，那家伙是大学滑板社的，他们就是在社团里看对眼的。”

    楚致君观察着少年的表情：“你今天把一整瓶酒都干了，就是被这气的吧？”

    “气是肯定的，但现在好多了。”施承晃着果汁晃出了红酒的感觉，他又喝了一口，继续道：“我和她高三在一起，刚开始我爸妈就觉得不合适，一直都反对。有意思的是上了大学后我们的距离还真就越来越远，最后分开也是意料之中。”说着他笑起来：“现在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不是一路人，真的走不了多远。”

    楚致君沉默了几秒，笑道：“你还很年轻，感情这方面，可能得多谈几次，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

    “是，不过我这段时间也没有再谈的想法了。”施承伸了个懒腰。

    楚致君看了看表，：“时间不早，我得先走了，你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考试，养伤期间照顾好自己。”

    “那我不送了，开车小心。”

    送走了人后，施承慢悠悠地踱步回厨房，又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感受着里面被食物填满的充实感，关上后又来到阳台，看着外面华灯闪烁的城市夜景，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开阔。

    他看见楚致君从小区门口出来了，于是隔空吹了个口哨，对方听见后脚步一顿，回过头循着声音看到他。

    “车在那边，天冷别走错了啊！”

    楚致君笑着点点头，挥挥手向他告别。

    师生两人的关系一下拉近了许多。接下来的备考期间，施承也不吃食堂了，专心把那一冰箱的菜消灭，有时还会拍照片给楚致君问某道菜要微波炉热多久，楚致君也很有耐心地一一回复。

    这天楚致君正在改学生的期末论文，便收到了施承的求救信息，附带一张被烧焦的锅底：“楚老师求援助，锅和菜都烧焦了，今天又不想吃酒店的菜（食材齐全，欢迎带师母一起来做客）。”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这简洁清晰又不带任何表情符的信息，小冷酷却充满了少年的诚恳，确实是施承的风格。不过在看到括号里的字时，楚致君还是觉得心里有点酸涩。

    “她今天不在，我过去帮帮你，你先买个新锅，我半个小时到。”他回复道，放下手中的工作迅速出发。

    施承打开门时楚致君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便开玩笑道：“报警器没响吧？”

    “我都饿死了你还开玩笑。”少年抓了抓头，一脸饿得怨念的表情。

    “怎么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万一我堵车过来晚了你就继续饿着啊？”

    “这个没想过，感觉你一定很快就过来了。”

    楚致君拿拖鞋的手一顿，赶紧问：“锅买了吗？”

    “买了，我刚才还洗了。”施承说着把他拉进厨房，楚致君一眼就看到垃圾桶里那烧焦的青椒和肉片，不禁笑出了声。

    “施大少爷，你炒菜不会看火候的吗？”

    “……楚老师！”

    “好啦，我看你有什么食材……噢你把饭煮了，这个水有放得好像有点多。”楚致君一边憋着笑一边审视着施承的杰作：“不过多了总比少好，饭煮不熟会吃坏肚子的。”

    “我需要帮着做什么吗？”

    “把这几个菜洗了，这碗肉腌一下……腌就是放点盐和酱油搅拌一下。”楚致君从冰箱里挑了几样菜。

    施承“噢”了一声接过，然后解下身上的围裙走到正准备洗砧板的楚致君身后：“这个你穿。”

    楚致君刚想转过头接，谁知施承手直接绕到前面想帮他套上，一下撞到了他的侧脸，这撞击力道还不小，撞得楚致君重心都偏了偏。

    “没事吧老师？对不起。”施承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查看。

    “没事……”楚致君抚着被撞到的地方，等回过神来，发现施承和自己的距离已经近到让他心慌。

    “我看看，”施承抓住他的手腕掰开，“肿了的话我这有点药。”

    “没……没那么夸张。”少年的热气洒到脸上，楚致君感觉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视线兜兜转转从地上移到天花板，最后才落到施承脸上，少年的脸近看比平常更有吸引力，皮肤的细腻感和光泽都一清二楚，连瞳孔的色泽和质感都清晰得要命，让他不受控制地脸红起来。

    施承似乎意识到他的尴尬，便退后了一些：“没事就好。”

    少年的反应让楚致君更觉得羞耻，赶紧笑着转移话题道:“健身房没少去吧？力气这么大，我感觉被锤了一拳。”

    “我也没想到你突然回头，你拿着。”施承说着把围裙递给楚致君，就到一旁洗菜。

    楚致君接过来，围裙上还有少年体温的预热，他暗自骂了自己几句，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烹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