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好像是我的替身

    谷海是很后面才联系上周唐的，两人会打长途电话，一般是谷海主动，总是问他为什么突然出国了。

    有一回周唐没绷住就告诉了他，气得他破口大骂，从此在学校没少找章与秋的麻烦。

    周唐跟章与秋谈恋爱，谷海是知道的，当他知道周唐喜欢男人时，还自恋了一把，怕周唐对他有意思，幸好周唐及时又无情地打击了他。

    周唐没跟他细说在矫正所经历了什么，但他自己会查，查出那些非人的治疗手段时，又无语又气愤，他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父母会把亲生的孩子送去那样的地方。

    因此，现在说起来还是气得不行。

    李晏彬全程听着，越听心越痛，胸腔里似堵着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呼出来。一滴泪落下，他快速抬手抹了一下。

    他好像误会周唐了，周唐完全能懂他的惨，因为他们都不是一帆风顺长大的孩子。

    三人沉默了下，李高说：“他出国前两年，除了给他安排了学校，家里一分钱都不给，吃的用的都靠自己去赚，刷盘子当服务生，脏活累活都做过，用他妈的原话说，是让他认识到钱的重要性，重新做人，别跟他爸作对。从第三年开始，他妈又拼命给钱，也是让他认识到钱的重要性。”

    他本想多说一点，看到李晏彬眼里遮不住地心疼，于是闭了嘴，这种心疼说不定有助于两人感情更上一层呢。

    周唐刚去国外时，确实过得挺惨的，但他没多久就认识了李高他们一群富家公子，个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最不缺的就是钱。周唐没钱，但脑子灵光，让大家出钱投资项目，两三年时间就能回本赚钱了。

    周唐和章与秋找了个附近的咖啡馆，这是他们十年来的第一次见面。

    章与秋笑得很好看，兴奋得脸有些红，说：“周唐，我前段时间知道你回来了，想找你来着，但是怕你不想见我。”

    周唐平静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你是对的。”

    “你还生我气啊，对不起。”他语气这样冷，章与秋有些失落。

    “你以前总和我说对不起，”周唐说，“在你看来，只要说了对不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章与秋笑了下，还是一样的天真烂漫，“看吧，你果然生气了，对不起，以前是我的错，我不狡辩。但是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以后，我们可以继续来往吗？”

    周唐意外地抬了下眉毛，问：“什么意思？”

    “就是……”章与秋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很想你，有时候想的都哭，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如果我们能一直见面，我会很开心。”

    周唐提醒他，“你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孩子。”

    说到这个，章与秋撇了下嘴，“是我妈喜欢的人，我根本不愿意结这个婚。”

    周唐嗤笑了下，“可你还是结了。”

    “我也没办法呀，我妈说她好，各方面都很好，跟我很配，就擅自安排了，我是逼不得已。”

    周唐不置可否。

    他又说：“你别以为我对她很坏，我对她很好的，我从来没有出轨过，因为谁也不是你，我心里一直想着你。”

    章与秋还是那样，眼神天真，认真地说着情话，非常容易蛊惑人。

    可周唐知道，天真是真的，伤人也是真的。

    “所以　”章与秋认真问着：“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周唐摇摇头，“我不懂你说的，见面的意思。”

    “就是，我想重新跟你在一起，”章与秋身体前倾，表示渴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周唐看他，眼神不明，突然说：“好。”

    “我就知道，”章与秋不止住地雀跃，“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你一直对我很好。”

    周唐又说：“但有条件。”

    “你说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章与秋两条小臂交叠压在小小地咖啡桌上，笑眼充满渴望地看着周唐。

    “第一，离婚，你的妻子孩子我出钱养，他们不会过得比现在差，但是你不能再见他们；第二，向你妈摊牌，承认你喜欢男人，或者更具体一点，承认十年前我并没有强奸你，是你自愿跟我在一起；第三，在你的社交账号公开我。”周唐敲敲桌面，“怎么样，不难吧。”

    章与秋僵了下，慢慢收回小臂，坐直身体，好声好气道：“周唐，你是在故意为难我吗？好让我知难而退。”

    “不是，我是在给你你想要的机会。”

    章与秋诚实道：“可是你说的这三件事，我一件都做不到。”

    周唐无语到笑了下，“章与秋，难道你觉得我周唐是那种会给人当地下情人的人？”

    “不是，我没这么想，”章与秋特别诚恳地说，“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们何必在乎那些，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啦。”

    周唐戳穿他，“你总不能什么都想要吧，想要美满的家庭，想做父母眼中的好儿子，朋友和同事眼中的好丈夫，还想要我，世上没有这种好事。”

    “周唐，我们再商量商量好吗？”

    周唐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没得商量，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才能给你机会。”

    章与秋终于明白了，“你从没打算跟我重新开始，你是故意为难我，想看我出丑是不是？”

    周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拿手机看了下时间，他该走了。

    章与秋看着他戴着的腕表，“这个表你还戴着，是不是说明，你心里其实也放不下我的。”

    这块戴了十年的表，是章与秋私下偷偷摸摸帮人写作业赚钱买来送给周唐的，对周唐来说并不名贵，但是凝聚着章与秋对他的爱意。

    可笑的爱意。

    周唐已经站起来身了，垂着眼看章与秋那张一如十年前好看的脸，说：“本想给你找点不痛快，突然发现好没意思，就这样吧，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张曼曼看时间差不多了，拉着沉迷玩沙土的小彤彤往外走，还没给她洗手，这孩子往李晏彬身上一扑，扑得他领口两个黑乎乎的手掌印，然后咯咯笑。

    张曼曼无奈，一直跟李晏彬说抱歉，李晏彬拨了拨小彤彤肉嘟嘟的脸颊骂了句“小坏蛋”，说：“没关系，我去洗手间洗洗。”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他解了三颗纽扣想浇点水搓洗一下，发现没用，越洗越脏，于是扯了擦手纸沾水擦一下算了。

    还没清理完，周唐打电话过来，李晏彬见洗手间没人就开了免提，一边擦一边问：“哥，你上来了吗？”

    “嗯，找到谷海了，”周唐打趣他，“听说小彤彤欺负你了。”

    “对呀，小彤彤是跟你学的吧，老喜欢欺负我。”

    “哈哈，谁说的，我怎么会欺负你。”周唐清清嗓子，走远了一点，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乖宝，等下吃饭的时候我能不能喝酒，就两杯，不多喝。”

    李晏彬见实在擦不干净就算了，把纸扔进垃圾桶，“不行，哥，我给你买牛奶吧。”

    “天天喝牛奶我都要喝吐了。”

    “但是真的不能喝酒啊。”

    “唉……”周唐一声长叹，“我都被你管得没脾气了，奶就奶吧，你过来没？”

    “来了，马上。”

    挂了电话，李晏彬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转身要走时，看到门口露着一只皮鞋的鞋尖，有人站在外面。

    他没多想，还没走到门口时，那个人正好往里走，两人打了个照面。李晏彬打算侧身过时，那人却开口了。

    “你是，周唐的男朋友？”

    李晏彬停下，有点愣，“你是？”

    那人笑笑，笑得特别好看，“你应该听过我，我是章与秋，周唐的初恋。”

    刚刚才听完这位的“光辉事迹”，这就碰上了。李晏彬目光变得冰凉，声音也是凉的，“有事吗？”

    章与秋的目光扫在李晏彬的锁骨上，笑了下，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说：“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你好像，是我的替身。”

    他猛地拉开衣领，锁骨上几乎是同一个地方，也有一颗痣，“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说这颗痣性感，总喜欢舔啊舔的。”他看着李晏彬锁骨上新鲜的印记，笑得无比残忍。

    李晏彬闻言晃了下，没站稳退了两步，对方却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他戴着的那支腕表，是我送的，我们分开的时候他恨我，拿剪刀剪成一截一截的，可他舍不得啊，又自己缝起来继续戴，那时候我想打耳洞又不敢，他就去打，戴给我看，还有，你不觉得，我们俩长得有点像吗？”

    章与秋将李晏彬拉到镜前，李晏彬跟着看向镜子，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气质确实有几分相似。

    李晏彬攥着拳头，深吸几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喜欢听，这首歌吗？”

    “哈？”章与秋非常意外，“你别告诉我，他现在仍在听这首。”

    李晏彬彻底无语了。

    章与秋觉得自己胜算又多了几分，“我们刚刚见了一面，我向他提出重新在一起，他拒绝了，现在想想，他到底是对我再无一丝一毫情分而拒绝我，还是因为，我伤他太深，他对我因爱生恨，这么多年他一直恨着我，也就说明他一直爱着我，否则那些关于我的东西，不应该早就被丢掉了吗？。”

    他拍了拍李晏彬的肩膀，近乎语重心长，“我不是劝你主动离开他，而是让你做好失去的准备，他会重新回到我身边，身为替身要有自觉，免得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呀。”

    李晏彬猛地拨开那只手，捏着拳头，像被惹怒了的野兽，睁着猩红的眼眶，一拳朝章与秋的脸挥过去。

    “替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