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只有相思无尽处
当秦牧远还在四处奔波时,华殷殷一行人早就回到中原武林向盟主复命了。 此次魔教之行实乃大捷,不仅缴获了大量魔教留下的机密物资,而且几乎无人伤亡。 确切的说,只有一人。 华殷殷握紧手中之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剑式,将落叶纷纷碾碎,配上那如白鹤般优美飘逸的身形,当真是-- 美人如玉剑如虹。 一旁的连衣看的有些痴了,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作。直到华殷殷练完一整套剑招,才回身注意到他: “何事?” 连衣忙收敛了眼神,换上一副天真的笑脸道:“是盟主找师兄有事,让我来通知一声。师兄,几日未见,你的剑法好似又精进了,连衣觉得,这武林第一高手的名号怕是要给师兄了。” “我仍有不足。”华殷殷淡然道。这并非自谦,虽然旧疾痊愈后他的剑法武功确实大有进步,但短暂的提升后却像是遇到了瓶颈,即便他连日刻苦钻研也没有寻到破境的门路。 “师兄真是太谦虚啦!连衣觉得师兄就是最厉害的。” 连衣一边接上一句恭维讨好的话,一边跟着华殷殷向外走去。二人走到华府的门口,却正好撞上一人。 “徐公子,你来干什么?”连衣面色不善地看着眼前之人,本来从雪山回来之后,不仅那贱人没再出现,这位让他压力很大的,情敌,也时不时不见人影,彷佛是天赐良机,令他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华殷殷身旁最亲近的人,现在怎么又跳出来了。 “恕在下唐突,华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徐如岚拱手行礼,仍是一副文人做派,但眉宇间隐隐有忧愁。自魔教之行后秦牧远已经足有月余没再出现了,然而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么一个人,似乎只有他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忧心起来。 那天早晨他与众人一同迈出洞穴,看到了角落里蜷缩着的秦牧远,对方用外衣包住大半个身体,只露出一点点侧脸,显得有些可怜。 “徐少侠?”旁人见他停下脚步,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了然道:“少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是啊,徐少侠也看见了,这姓秦的一路上对华公子多有冒犯,实在是有失我武林中人的脸面!”另一人也帮腔道:“我等知道徐少侠心地纯善,但此人着实令人生厌...我们也是为了华公子着想。” 徐如岚视线转了一圈,发现除去这二人主动开口,剩下的人皆沉默不语,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默认了。他感到些许悲伤和愤怒,却也没有立场来指责众人,最终也只能沉默不语地向前走去。 若是让秦牧远跟着,也只能受这些人的冷眼嘲笑。况且他昨日似乎受了伤,倒不如让他多休息会...他跟着华殷殷,两人都不好过。 徐如岚在心中宽慰自己。雪山虽冷,但普通人也能跨越,秦牧远有内力傍身,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然而秦牧远迟迟未归,令徐如岚逐渐产生些不好的设想,他因门派事务不能脱身,便找人私下打探秦牧远的消息,却只得知秦牧远确实下了山,再往后的行踪就无人知晓了。 会是什么事让秦牧远一个多月都不来见华殷殷?难道是伤势很严重?像是先前...自己刺他一剑时一样。 徐如岚心中焦急,又想起秦牧远如此爱慕华殷殷,说不定给华殷殷留过什么消息,于是今日便上门来寻对方。 “师兄与我正要去拜访盟主,徐公子这样把人拦下来怕是不太好吧。”连衣大为不满,这徐如岚上来就想和华殷殷独处,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可不会让这姓徐的如愿。 “只需几句话,不会耽误华公子二人的时间。”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 “好了。”华殷殷道,侧头以眼神止住了连衣的话,随后看向徐如岚:“若是几句话的事,在此处说便是。有劳连公子代我向盟主致歉,说我稍后再去。” 连衣不甘地看了一眼徐如岚,想上前向华殷殷撒个娇却又不敢,只能满怀气愤地跑走了。 “在下就直说了,华公子可有秦牧远的消息?” 秦牧远? 华殷殷一时竟有些怔愣,旁人知他厌恶,自然有意在他面前回避秦牧远的消息以免坏了气氛,而他近来沉迷练剑,直到听见秦牧远的名字才想起似有许久不曾见过对方了。 为何要来问我?我又不关心他去了哪里。 华殷殷第一反应便想否认,但看着徐如岚担忧的样子,不知怎么升起一丝不耐烦,最终还是皱眉道:“不曾。” “是吗...原来他也未曾联系过你。”徐如岚闻言有些失望地叹道,也让华殷殷秀美的眉头簇地更紧,他冷声道:“徐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恕徐某还有一事相求,若是华公子有秦牧远的消息,可否告知于我。” “可。” 徐如岚看着对方愈发冰冷的神色,心中十分复杂。他多年仰慕华殷殷,然而近来为秦牧远的事情奔波,竟很少想起这位曾经的心上人。如今见对方一副对秦牧远漠不关心的模样,甚至隐隐有些悲哀。 这边连衣正忐忑不安地在盟主府等着,见华殷殷冷着一张脸进来,想那徐如岚不知说什么话惹恼了华殷殷,心中暗暗窃喜,面上却摆出一副单纯好奇的神情。 武林盟主已过半百,两鬓斑白,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他先是关心了一番二人的近况,又再度就剿灭魔教分坛一事夸赞了华殷殷,随后意有所指地提到前些日子探寻到的魔教总部的情报。 “魔教一直是我中原武林的心腹大患,可惜几十年前各路高手付出巨大代价,也只是让其元气大伤龟缩于偏远险峻之地,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我已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终究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倘若能在我还在任之时看到这个隐患被拔除,我或可安心了...” 他虽没有明说,但其中隐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盟主早已不复壮年,有心卸任,华殷殷作为声望出众家世显赫的年轻一代,是他考虑的最佳人选之一。但仅是剿灭一个分坛未必能服众,而讨伐魔教既是解决心头之患,也是他给对方铺就的一条路。 连衣在旁听的十分欣喜,华殷殷心中却无甚波澜,相比盟主之位所带来的威望与地位,他更在意的是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麻烦。 “师兄,盟主很赏识你啊,我刚才听他话里的意思...” “师兄,明日我订做的一批上好剑胚就要送到了,如果师兄想看的话...” “师兄...” 华殷殷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不断说着话的少年,突然觉得一阵厌烦。与秦牧远不同,这个被三才门宠爱的小弟子长相天真可爱,不像是那人一样让他有一种压迫感,也不会总是用痴迷的眼神看着他,说些卑微又可笑的话。 起初他还对连衣有些好感,毕竟对方的存在至少让秦牧远凑上来的机会变少了。但这些日子他却越来越不舒服,除了不耐还有一种微妙的不协调之感,彷佛周遭的事物本不该这样发展。 如果现在跟着他的是... 华殷殷猛然止住了念头。 一定是因为徐如岚今日提起,不然他怎么会主动想到那个人。想到徐如岚,他又想起对方那句,原来他也未曾联系过你,,更感到莫名的烦闷。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听得连衣略带疑惑的声音,华殷殷这才回过神来,冷漠地说道:“连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华某今日十分疲累,想早些回去休息,先走了。” “那师兄好好休息,连衣明日再来找师兄。”连衣强颜欢笑道,看着华殷殷毫不迟疑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委屈。他年岁小天赋又不差,从小被门派的长老师姐们宠着娇惯着,却在华殷殷这受了不少的冷遇,先前还能骂骂秦牧远出气,最近没了那逆来顺受的出气筒,华殷殷的脾气又越来越不近人情,令他难免有些怨恨。 然而想到对方那张令他一见倾心的脸,连衣还是勉强平复了情绪,盘算着明日又该找些什么话同华殷殷说。 待早春的冰雪开始消融时,秦牧远终究还是回来了。 越往中原走,天气愈是暖和。秦牧远不知这副身体会不会受到影响,只能每日花上许多时间将药膏涂在伤口处,然后包上一层厚厚的麻布,裸露在外的地方也用肉色的脂粉掩盖住青白的肤色。 一路上为避开人群,他走了不少小路,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刚启程那段时日,秦牧远还能尝出饭菜的香味,如今却是味同嚼蜡,表明他身体的衰败已经开始了。 数月没有居住过的屋子里落满了灰尘,秦牧远放下行李,准备简单收拾一下。不过半晌,却听门外传来动静,他看向门口,只见一身着青色长衫的人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徐如岚的语气中满是惊喜:“我见门口有马匹拴着,便进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见徐如岚目光自然地将他周身扫过,秦牧远不自在地吞咽了一下。若是可能,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命不久矣,即便对方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他这些日子在外行走都无人发现异样,但徐如岚武功高强,难保不会被他看出些什么。 “前些日子去拜访了一位故人,耽搁了些时间。”秦牧远含糊地说道:“那日没来得及和徐公子道别一声,实在是我的疏忽,平白让徐公子担心了。” “无事,你平安回来便好...只是,我看你气色虚浮,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徐如岚皱眉道,随后竟上前一步伸手想来碰秦牧远的肩膀。 若是碰到了身体,自己冰冷的体温可就瞒不住了。 秦牧远只好侧身避开徐如岚的手道:“只是车马劳顿累着了,徐公子不必担心。我连日赶路满身尘土,如今刚到家还未曾洗漱,徐公子还是不要碰为好。” 以徐如岚往日的脾性,此时应当拱手说一句“那秦少侠好好休整,徐某便不打扰了,明日再叙”,进退有度,符合他一贯的君子之风。 然而他为秦牧远担忧了多日,却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要离开,实在心有不甘,矛盾之下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连伸出的手都忘了收回。 他这副样子落在秦牧远眼中就像是十分失落一样,令秦牧远也不知所措起来,一时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秦牧远开了口。 “徐公子好意我实在感激不尽…不如徐公子先回去,等会我再前去拜访。” 迟些再去见华殷殷...应该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