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东平历记在线阅读 -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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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神州大陆东边,临着一无边大海,俗称东海。离海千里又有险峻群山,连绵不绝。这山海所围之地便称作东平国。

    不过说来奇怪,这沿海地方,却没有什么海神水娘庙宇,百姓也不求出海顺遂,渔获丰饶。靠海而生的各个村落,或大或小,或闭塞或交通,却都供奉着几座孕母娘娘神庙。

    这娘娘庙中,皆塑一座大肚神女像。有些贫穷村子,立的就是木胎泥塑;那些富足地方,更加要打金身金像,并左右再塑许多大肚神女仙童;还有些村中的大户,请一尊孕母娘娘神像回家,同那财神爷、土地神等等尊放一处,共受香火。不仅是这些海边村落,略深进陆上,那些山中村镇,原上人家,都信奉这孕母娘娘。

    东平人这样虔诚祭祀,确实也有些缘由。这大陆之东,坐落山海之间,山上道路崎岖,悬崖陡峭,其间更加有泥沼迷障,毒雾深潭。又加上各种凶兽怪物,神鬼传说,这山岭两边竟是几百年不通来往。此地虽叫东平国,其实是因中土人想象高山那边,觉得也应该有个国家,便以此为名。其实并无什么国王皇帝,只许多村落城池,最多有些个村长、族老罢了。东平人也不知中土,不知山那边是何处,亦不知自己被叫做东平之人,不过本文为叙述方便,借了这中土说法而已。

    这些东平人虽然懂得些农耕放牧、腌鱼卤虾的技巧儿,更多的却也没有了,平日缺医少药,生病难愈。不过这国家中人,身体也都有些奇特,轻易不生什么毛病,于是也勉勉强强繁衍至今。只是因他们少病,也更加没有人钻研医药之道。

    东平人疾病虽然不多,但产育之事却和中土之人无二,也是九死一生,轻易就害了产妇胎儿性命。东平人又不通医术,于是娩胎怀产,死伤者甚多。

    传说一日,海浪滔天,巨浪遮蔽山川日月,东平之民皆惊惶不安,却见到远远海天交界地方走来一行人。这沿海的渔女船夫最先瞧见他们真容,俱是些重孕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袖飘飘,容姿不凡,同时海上更有仙乐袅袅,水中传来龙吟虎啸之声。这列仙子们肚腹高挺圆润,拿宝瓶仙器,举华盖神兵,服侍一衣着雅致、宝相庄严的孕女子,自海里走进陆上,又一路进了田间、岭上,最后走进东平与中土相隔的巍峨崇山之中,不见踪影。

    却说那围观的,有一个怀胎妇人,见到这些仙人,心中崇敬,就扣头跪拜,朝着他们出现的方向进香祷告。当日这妇人就发动生产,且是双生子女,生得极为顺利。后来便有人效仿,也朝着海面进香,果然都生得平安。于是便有传说,这东海之中有一位孕母娘娘,她手下许多孕侍孕仆,不拘男女,皆是仙胎神体。供奉这孕母娘娘,便可保妇人产育无恙。

    之后东平各地,就造起许多孕母娘娘庙来。到了第二年,仙人果然又出现,却不再挟着滔天巨浪,只是各个孕母庙前漫起袅袅仙雾,从中走出一列仙人来。又是大腹高挺,重孕在身,这些仙人在庙前排开,并不见孕母娘娘。仙子一挥手中仙物,便有点点水珠洒落,祝福前来叩拜的孕妇人。

    果然不论是临盆将产,或是初怀上身,只要叩拜这些仙子,最后便都能顺利分娩。于是孕母娘娘香火愈旺,东平各地广建庙宇,日日有人叩拜祷告。天长日久,这每年仙子现身的日子,更加被定做孕母娘娘诞辰。传说那些孕仙子都是孕母娘娘子女,又有说是座下弟子等等,为了给娘娘贺寿,便现身人间,行善积福。

    如此都是古早旧事,代代相传,距今早已过去数百年,仙人尤是每年显灵施法,在东平之中便无人不信奉,无人不跪俯。

    正在这东海边上,有几个小渔村,村子贫穷,人丁不丰,便也无名。这几村落合修了一座孕母娘娘庙,每到娘娘诞辰,几村的人便凑到一处,张灯结彩,唱戏吹曲。并趁着村人齐聚,搭起地摊集市,卖些小吃零食或者玩耍物什,也算是一年中难得的盛景了。

    这其中有个村里,有一女子,叫做五娘的,同她丈夫阿向已孕了一女。女儿快满五岁,起名春妞。这年五娘又怀上二胎,不日将产,就等着孕母座下仙人显灵,佑她平安分娩。于是对这孕母诞辰十分上心,她在孕中时就常常向海叩拜,现吉日将近,更加亲力亲为,大腹便便,仍清扫庙宇,编织绳结祝祷。

    这日一早儿村中便敲起锣来,早搭起的戏台上已站了唱曲的艺人,个个面孔抹得惨白,同袖中晒得黑亮的双手极不搭配。

    这戏乃是此国里的一出名剧,唱的便是孕母娘娘下凡那日的光景,词曲简单上口,传播极广。

    村台上的戏子俱是男人,因这孕母娘娘诞辰乃是求产育顺利,故由女子亲备祭食祭礼,以表虔诚,男人有了空闲,便来排戏唱曲。这村里自编排的班子较为粗陋,几个大汉敷粉抹面,在腰上缠了枕头扮作孕肚,台下众人仍是叫好连连。

    春妞这样年岁的小孩儿到底淘气些,不喜那些曲啊词啊的,只眼巴巴等着走村串县的杂耍艺人来村里耍戏。这艺人可不是时时都有,只因这孕母娘娘诞辰,各村县不拘贫富,总要热闹一阵,才有这些戏人雇车驾驴,急行赶路来村县之中耍戏。

    且不是每村都去!得要赶早凑了定钱,艺人也选几个临近的村镇,才好当日里赶路。春妞绞着指头等了半天,眼睛不时就往村头那条土路上瞟,只是不见戏人来。哎,去年她还小呢,什么也记不得。村里朱家琴妹比她大三岁,早给她们讲了好多遍耍戏艺人的故事,直念得她心里痒痒,再等不得了。

    她小小的心头里正焦灼着呢,就见琴妹拉着她阿姐,带着一群大孩子拿着东西乌拉拉跑向村口去。她忙跟着站起来,挑起脚边的担子,担子两端各系了个小小的木桶,这一副担子是她爹做来给她玩的,大小正合她这个年纪。她起得急,两个小桶跟着晃得哗哗响,她也顾不上,跌跌撞撞就也往那儿跑。

    原来这耍戏的艺人不仅能耍把式,也兼卖各式零碎奇巧玩意儿。村中小孩难得见什么玩器,自然是围着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等看过了艺人的把式,更一个个咬着手指头眼巴巴等着他卖东西。

    此时这艺人又兼做了货郎,不知从哪里就摸出一个陶哨,拿腔捏调便讲起故事来。手里这个哨子是个鸟形的,诌的便也是个鸟仙的典故,说到鸟仙显出原形,展翅高飞的紧要之处,便对着哨口一吹,啾啾细声恰似鸟鸣,惹得孩子们欢叫连连,比一刻前见艺人翻跟斗时还要热切。

    艺人又取了小狗儿哨,小牛儿哨,手上花俏地在身后摆弄两下,再扯出个模样俏生生的陶人偶来,卖弄半天,直叫那些孩子争先恐后掏光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