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还真能这么着就射了
贺远的事唐士秋早不稀奇了,贺远在他面前也没什么抹不开。倒是苏倾奕有点抹不开,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进屋泡茶去了。贺远知道是唐士秋刚才的耍笑把人耍不自在了。 贺远问唐士秋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唐士秋掂掂手里的绒布兜子:“你也没在厂啊,我往哪儿挂电话?给,我姥姥酱的肘子,最大的一个挑给你了,还有我妈刚烙的盒子。” “像样,还知道惦着我。”贺远笑着甩两把手,接过来东西搁去厨房。 出来见唐士秋冲他挤眉弄眼,虚着嗓子打他的趣:“嘁哩喀嚓一锅烩——行啊,这就住一块儿了?” 贺远撸撸袖子接茬搓衣裳,翘起的嘴角早把哥们的话默认了。轮到他调侃唐士秋怎么有空,一笑一叹地说:“别告诉我你那对象又分了,才多长工夫,你这换人比我们车间那机床换轮轴还勤。” “咒我?好着呢,以为我跟你一样,有了对象嘛都往后排。” “就跟我没见过你那腻乎劲儿似的。” “你上哪见的?还你见过。” “没见过也听过,没少听。” 哥俩有日子没逗过贫嘴,嘻哈着,苏倾奕开门招呼一声:“茶泡开了,进来喝水吧。” “欸,行,干完就去。”贺远朝门的方向笑,一直笑到那门合上。 唐士秋在旁边啧啧地直摇头:“我算看出来了,你是真稀罕他,这又洗衣裳又接下班的,我估计苏老师也不会做饭吧?人家那要叫模范工作者,你就是模范对象。” “噢,敢情你和你对象在一块儿,你不乐意照顾她?”贺远斜他一眼。 “信不信,这要是个姑娘,你未准做到这样。哪个姑娘不干家务啊,合着恋爱俩人谈,活儿全一个人干?” “你这思想有问题啊,现在新社会讲究男女平等。”贺远又斜他一眼。 “得了,再平等你生个孩子给我看看。” 贺远觉得这话扯得没边,笑一声没找出词儿接。唐士秋自己又靠过来:“我说,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怎么了?” “你这头你妈是不在了,没人管你,他那头呢?他当年为什么被赶出家门你知道,就这么几年家里就换态度了?到底能不能容下你们这样,你想过没有?” 贺远拧衣服的手顿了顿。 “你得想想,别脑子一热什么都想当然。现在或者行,过过呢?有些事不由你。到时候苏老师三十了,我不信他家里不催他结婚,他再和家里断一回?” 唐士秋的苦口让贺远一下午心神不属。他恐怕真有些被幸福冲昏头脑了,对未来过于乐观,以为苏倾奕的家不在这里,三纲五常的那根鞭子就抽不到他们,起码一时半刻抽不到,鞭长莫及啊。可再莫及,不等于不及,那鞭子若想抽,千山万水也挡不住:它是抽在心上的。心扛不住,人在哪儿都没用。 心没那么好扛啊,它太软了。假如母亲健在,寻死觅活地要他怎样,他又能怎么样呢?经历了一次失去母亲,贺远现在对自己的把握已不敢说是百分之百。 心里有事,话就少了。苏倾奕不知看出什么没有,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到了晚上,两个人都异常主动。床被他们晃得摇曳,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扁舟。 苏倾奕尤其主动,几乎是跪在贺远身前,那一抬眉一撩眼,把贺远激得够呛,一阵阵打哆嗦。想压上去,苏倾奕却主动坐上来,又成了一起一落,越发浮沉。 快感怎么这样汹涌,苏倾奕都未用手碰自己那话儿,射精的冲动已分外强烈。到贺远捺不住地翻他到身底下,他一个恍惚,神魂都不是他的了。 “你射了?”他听见贺远问,好隐约、遥远的声音。 “……嗯。” “还真能这么着就射了?”贺远不敢相信。以前他只大概听过,没当真,总觉得不太可能,不碰前头怎么射,又不是做春梦。可眼下他亲眼见着了,见着苏倾奕就这样生生地被他干到高潮,他心上的满足难以言表。 关了灯,他望着黑漆漆的屋顶,难得睡不着。脑中一窝蜂的念头,无章地酱在一起。 酱着酱着,念头分了层。上边一层嘀咕:苏老师扛不过家里,他早晚要成家,你别傻在他一棵树上,也想想往后自己该怎么办。你好清楚日子不由人的,一个失去连着一个失去,连爹妈你都留不住,还妄想留一个外人? 下边一层马上反对:苏老师怎么是外人?住都住到你心里了,你要往外赶?苏老师不可能成家,要成他早就成了,等到现在何苦来?别听谁说几句你就心不定,枉你把你有的都交了苏老师。 这一想,贺远静下来。甭管怎么着,惦记还没发生的事不如踏踏实实过好现在的日子。他该对苏倾奕再好一些,好到比这世上所有人对苏倾奕的好加起来还要好,苏倾奕还往哪走?走不动了。 两个人越来越习惯活在一起的日子,一天没见着对方就像缺了什么。到三月下旬,机械厂的项目进入收尾阶段,苏倾奕往厂里跑得更勤了。贺远有时看见他,不方便凑过去说话,就那么隔几道墙、几个屋地陪着。想起小时候含冰糖,甜味也是这么样化到心坎。现在苏倾奕成了他的冰糖,含在嘴里都怕化,可还能放到哪呢?捧在手里不够啊。 他想母亲真能放心了:就在清明他才看过母亲。那之后没几天,苏倾奕接到兄长的电话,说苏父的身体出了状况。 本来过年时人还精神得很,过完年不多久苏父突感胃部不适,自己吃了几天药,不见好,这才去了医院。一查,竟是胃癌。已不是早期,但仍有手术的意义,家里人商量后决定开刀。 苏父本意是不通知苏倾奕,想等手术有了结果再说。苏母不同意,她觉得这父子俩近些年见面的次数本就少之又少,这种病又是谁都说不准会如何发展的,万一留下遗憾那是一辈子的遗憾,无从弥补,她坚持让苏倾奕回来一趟。 这才有了兄长的电话。苏倾奕听了直怔愣,他那个精神矍铄,讲起话来底气比他都要足的父亲居然病倒了,他不敢信。 其实这么多年,虽说后来重进家门,父子间的隔阂却始终未消。每次苏倾奕回家,爷俩的对话贫得可怜。苏倾奕明白,父亲没有原谅他,更谈不上接受他,那偶有的几句闲聊,话里话外无非还是要他找个知书达理的女人成家。做父亲的不会真六亲不认,因为亲是赖不掉的。他骨子里认为自己教子无方,养了个孽子在这世上,他睁眼闭眼这孽子永远是他的血脉,哪怕他嘴上再怎样不认这个儿子。 儿子却还是认父亲。不管怎么说,家肯定要回,苏倾奕想着是时候对父母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当晚他和贺远商量这事。贺远二话没说,比苏倾奕本人还急着催他回去看看。说到底是自己爹妈,贺远比谁都懂那种未能见到最后一面的痛。 苏倾奕向学校请了长假,两天后登上了回乡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