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乞讨

    松林闻涛，飞瀑争流，云阁伫立在一片秀丽的风景之中，却也不失气派与威严。

    作为三大宗门世家之一，云阁从一进门就是一道道结界一层层把守，恐怕连只苍蝇都很难飞得进去。

    但想必也是云阁平日里行事正派，门下弟子一直惩奸除恶，以匡扶正义为己任，自然也就得罪了不少邪道之人。所以云阁的守卫如此森严，倒也没什么好奇怪。

    真正让幽宸感到奇怪的，是云阁外竟有许多乞丐在行乞。

    他们整齐地排在道路两旁，远远看去，简直是一道独特又奇异的风景。幽宸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乞讨要到云阁大门口来，这里又没什么人经过，那些乞丐身前的碗也全都是空的。

    正当他站在乞丐之中疑惑时，两个看守阁门的弟子一边看着他一边交头接耳了一下，然后走过来对他说：“这位公子，请你离开。”

    幽宸挑了挑眉头，很是不服气地问：“我又没进去，难道云阁之外的地方也都是你们家的？”

    “少主有吩咐，只要是看到公子这样装扮的人，百步之内都不得靠近。”

    “……”

    幽宸一时气到说不出话，又不好在这里闹事，只能被那两人请出了百步之远。

    他既气又恼，同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偷了别人的东西死不承认，然后躲到家里不出来，还理直气壮地不许别人来上门讨要？

    既然他不许幽宸在云阁附近出现，幽宸就偏要在他眼前晃。总之，不交出冰璃珠就烦死他。

    决定之后，幽宸打算换个装扮再来。

    可刚好就在这时，一个乞丐正匆匆忙忙地迎面赶来，一边往云阁跑一边嘴里嘀咕着：“晚了晚了，这下一定占不到地方了。”

    当他从幽宸身旁经过，幽宸一把拉住了他。

    乞丐回过头，语气很不耐烦地说：“你拉我干什么？”

    “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啊？！”

    乞丐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然后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打量着幽宸。

    “别磨蹭，快点！”

    幽宸拿出银两丢给他。

    乞丐掂了掂手上白花花的银两，便乐意至极地将自己破旧的衣服脱下来给了幽宸。

    幽宸换上乞丐的衣服，把头发也散乱地披下来，又抹了两把泥土在脸上，再次回到了云阁门前。

    可云阁外的乞丐着实不少，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的已经排到了台阶口。幽宸环顾四周，却发现最前边竟有一处地方很空。但再看看，便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过去。

    那里趴着条体型与狼差不多大的狗，正悠闲地晒着太阳。它的毛色是灰与白，瞳孔也是灰色，虽然长得有些凶但仔细看其实一脸傻气。最离谱的是，它的身前竟然也摆着一个乞讨的碗。

    本以为它是替主人乞讨，但看它膘肥体壮，皮毛也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幽宸不认为这里的人能将它养成这个样子。

    而这时，那条狗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兴许是觉察到了幽宸注视的目光，它转头向幽宸看去。

    一人一狗对视了片刻后，那狗从鼻子里哼了口气，扫了眼身旁的空地又看看幽宸，一脸神气地示意他可以过去。

    幽宸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它这么嚣张的狗，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看狗的脸色。

    可他最终还是无奈地走过去，坐在了那只狗的旁边。而那只狗闻了闻幽宸身上的气味后，便懒洋洋地继续趴在地上晒太阳。

    幽宸试探地向它伸出手，可它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理会。见它并未抵触，幽宸便摸了摸他被晒得暖暖的身子。

    同时，幽宸也发觉它体内有灵力流动，果然不是普通的狗。可既是灵犬，又为何要到云阁门口乞讨？

    那灵犬似乎被他摸得很舒服，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

    “得寸进尺……”

    幽宸在它肚皮上轻拍了一下，却还是抚摸了起来。

    灵犬舒服地眯起眼睛，一脸很享受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它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两只耳朵动了动，然后一骨碌爬起身看向云阁门口。

    幽宸也转头看去，一抹无瑕的洁白顿时映入了他的眼中，使他的胸口强烈地鼓动了一下。

    也不知是没想到黎言这么快就从云阁出来还是怎样，幽宸看着他，竟又呆呆地怔住了。

    黎言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弟子，每个人的手上都拎着大大的食盒。

    灵犬看到那些食盒，开心地咧起嘴。

    “拿去分给他们吧。”

    黎言对身后的弟子吩咐道。

    而那些弟子便开始将食盒中的糕点分给乞丐们。

    幽宸悄悄地凑到旁边的乞丐那里，向他问道：“哎老兄，这是在干什么？”

    那名乞丐诧异地看了看他。

    “你不知道还来？”

    “我只是听说来云阁能讨到吃的就来了，他们经常这样布施？”

    “一个月会有一次。云阁的荆夫人是个慈善之人，每月都会准备些糕点分给我们这些乞丐。”

    “哦，原来是这样。”

    “而且，云阁里的糕点师傅是也都是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能吃到云阁的糕点，你也算是有口福了。”

    幽宸点了点头，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转头看看那灵犬，已经很没出息地流了好长的口水，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些糕点。

    当一个捧着桂花糕的云阁弟子从它面前经过时，它立刻冲那个人叫了两声。

    而它这一叫，倒是把黎言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幽宸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却又暗暗骂自己莫名其妙。

    而黎言看着那灵犬，仿佛若有所思，之后便转身朝这边走来。

    “是谁的狗？”

    黎言问道，淡漠的脸上仍与往常一样，没什么情绪色彩。

    幽宸见他似乎对这灵犬有兴趣，便压低了声音回答说：“是我的。”

    他想着如果黎言真的喜欢，就把这狗卖给他。然后再暗中贿赂这只灵犬，让它帮自己找冰璃珠。这条狗既然可以为了吃糕点跑来乞讨，那贿赂它也一定不难。

    幽宸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既然黎言不肯还给他，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偷回来便是了。

    可一切终究还是没能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黎言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面无表情地开口说：“把他们赶走。”

    幽宸顿时愕然。

    照理说，他现在这副样子，不可能会被认出来啊。难道，黎言并不喜欢狗？

    幽宸转头看了看那只灵犬，而那灵犬正表示抗议地冲着黎言吠叫起来。

    也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他们两个谁身上，幽宸便决定再试探一下。

    于是，他故意做出一副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黎少主，我的狗可是有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若是那样，我这就替它向你赔罪……”

    黎言瞥了他一眼，脸色与语气都极为冷漠地说：“百步之内，不许靠近云阁。”

    此话一出，幽宸彻底傻掉愣在了那里。

    回过神的时候，他和那只灵犬都已被丢到了百步之外的台阶下。

    白白折腾了半天却毫无所获，幽宸感到无比气恼，起身就要回去与黎言理论。

    可他刚要踏上石阶，就被一道结界屏障挡了回来。

    幽宸咬了咬牙，怒不可遏地骂道：“……黎言！你这无耻之辈！”

    他气到发抖，却除了骂也不能拿黎言怎样，不由得更生气了。

    此时，和他一起被赶下来的灵犬发出了呜咽声，抽抽搭搭的好像哭了起来，看来没吃到糕点令它十分难过。

    幽宸正在气头上，瞪了它一眼说：“要哭去找上面那个人哭！”

    他的心情异常烦躁，只要想想黎言对他的态度，就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堵在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

    于是他更加恼火，转身大步离去。

    可那灵犬一看他要走，立刻追上去咬住了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

    “干什么，放开！”

    灵犬死死咬着他的衣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声悲鸣。

    “让你放开没听见吗？”

    “呜呜呜……”

    “找打是不是！”

    幽宸抬起手作势要打它，可灵犬既不松口也不躲，盯着他的眼睛里还隐隐泛起泪花。

    “呜——呜呜……”

    灵犬继续呜咽着，同时肚子传来“咕咕”的空腹声。

    幽宸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天竟会被一条狗讹上。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自己连累了他……唉，罢了罢了，自从和黎言扯上关系，他就没遇过什么好事。

    “……赶紧松口！我赔你顿饭便是了。”

    灵犬一听，立刻放开了幽宸，开心地咧着嘴摇起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