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此身非我(3p)在线阅读 - 7-光卿

7-光卿

    “大人,到家了。”

    熟悉悦耳的声音将慕月清从梦中唤醒,原来竟是太累,在车上便睡着了。

    “侍中大人?”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慕月清猛然清醒,这不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半拉开了车帘,车外的月光倾泻而入,照亮了晦暗的车厢,而拉开车帘的那人的面庞,在逆着月华照进的方向,显得格外温柔而深邃,而那双青年人特有的明亮的眼毫不掩饰地看着慕月清,仿佛将他映进了自己生命之中。

    不知何故,慕月清鼻头竟有些发酸,却又生气这人为何如此不小心。

    他的小混帐,当真是不要命。

    慕月清气得看也不看楚期,继续闭目养神。

    车已停在侍中府门口,而想到大门与内室还有一大截距离,慕月清丝毫不想动,吩咐道:“我累了,备轿吧。”

    虽然他没看楚期,但他知道楚期一定笑了,还是在笑他懒惰。

    不过谁让他是侍中大人呢,侍中大人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然后便感到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睁眼,便见楚期离他近在咫尺。

    “轿夫都睡下了,小人送大人回屋。”

    简直是一派胡言。

    慕月清一边心想着,一边见楚期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小人背大人回屋。”

    慕月清看着青年坚实的后背,心中忽然一暖。

    然后,楚期便感到一双有些略显清瘦的手臂环在了自己肩上,温暖的躯体贴上了他的后背,甚至能感受到那人的心跳声。

    “你可好好背,别摔着了本大人。”

    楚期笑道:“大人放心。”

    也亏得府内家丁都是慕月清仔细挑选过的自己人,若是让皇上的人看见,那怎得了。

    不过在府门外,慕月清还是有些紧张,直到楚期背着他进了门,这才放松下来。

    “你怎么混进来的,明日还要早朝,你就这般闲得慌?”

    楚期穿了一身下人的衣裳,显然是不知何时悄悄混在了侍中府的车马里,来接慕月清回府。

    偏偏慕月清出宫的时候疲倦得厉害,竟没有发现,也不知有没有让楚期看了什么笑话。

    慕月清心想,这也怪他眼瞎,这人穿下人衣服都这般好看,自己怎就没看到?

    “想你,就来了。”

    楚期语气颇为平淡,倒让慕月清莞尔不禁。

    你瞧这少年人,这才几时不见,便如此腻歪。

    慕月清伸过头去,亲了亲楚期的脸颊,可惜月光太凉,也看不见他究竟脸红没有,只感到他握着自己双腿的手紧了一紧。

    虽然身形比楚期矮些,但慕月清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被楚期这样背着还是有点怪异,不过他心里却丝毫不觉得别扭,反倒觉得有趣。

    月色如洗,四周如此静谧,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他二人。月华落在身前之人发上,照落出一片银光,仿佛他是要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白头。

    想到这里,慕月清自己都觉得好笑。连生死都早便看透,他注定不是长命之人,此间之乐便足矣,何苦再奢求那些镜花水月。

    不过,他就只想一想,倒也无妨。

    他用鼻尖蹭了蹭身前人的后颈,嗅到了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

    慕月清突然问道:“我重吗?”

    “啊?”楚期不明所以。

    “不重便走慢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楚期有些紧张。

    “倒也没什么,”慕月清轻笑,“就是喜欢你背着我,你慢点走,便可多待一会儿。”

    楚期停下了脚步,柔声道:“那不走了,你愿意待多久都好,就算要到天明,我也陪着你一起等着日出。”

    “小楚哥哥怎么这么乖呀……”慕月清一边笑着,一边吻了吻楚期的后颈,“明天不上朝啦?要走的,你慢点就好。”

    既是吉光片羽,就注定不能永恒。若在消亡以前,能多偷来片刻,便足够好了。

    况且,他也不想看日出,只想好好看看他的状元郎。

    楚期却是放下了慕月清,而后,反手便将他拥在怀中。

    慕月清丝毫没有反抗,贪恋地感受着怀抱着自己的温度,夜中到底寒凉,而楚期是那一壶热酒,温暖得让人沉醉。

    但他不能沉醉。

    “太晚了,你真该回去了。”慕月清轻轻拍了拍楚期的后背。

    楚期却将他抱得更紧,“不想走,再让我抱一会。”

    慕月清感受到挨着自己的火热的硬物,心中起了些笑意,故意顶了顶那东西,调侃道,“你不会还想做点什么吧?”

    “不会,你太累了。”

    月光下,慕月清的衣衫已不似出门时那般平整光鲜,发冠也有些散乱,还带有些不明不白的味道,楚期不愿意深想,但这就算是根本不想,也能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而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他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连如此简单的一个拥抱,也仿佛偷来的一般珍贵。

    慕月清听到楚期这话,也是一僵。

    这时,楚期又开口道:“今日你在宫里……”

    慕月清一边暗骂这小混蛋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搪塞。

    “也就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他弄伤你了?”

    “没有,乖,别去想。”

    楚期伸手梳理着慕月清有些凌乱的发,却触到一缕如结痂一般的凝固,还带着点腥膻与粘稠。

    慕月清反应很快,推开了楚期的手,转移话题,“真该走了。”

    楚期沉默了须臾,说道:“还没清洗吧。”

    “今天太累了,不洗了,你快回去睡……”

    “不行。”楚期抓住慕月清的手,“会生病,你从前告诉我的。”

    “……”慕月清一时无言,自己当时调戏他的话,没想到竟如此让他上心,这可当真是个好学生。

    “我待会自己会洗,你先回去。”

    “你连从府门到内室这几步路都不愿走,还会好好清洗?”楚期丝毫不信。

    不得不说,楚期还挺了解他。

    “走路是站着,沐浴是坐着,自然不一样。”慕月清继续诡辩。

    楚期将信将疑。

    慕月清趁热打铁道:“不骗你,快回去,给我留点面子罢。”

    慕月清本意是觉得让一个男人替他清理体内另一个男留下的痕迹太丢人,不过这话却精准的戳中了楚期的痛点。

    楚期面色一沉,不由分说地将慕月清打横抱起,向内室走去。

    此举太过突然,慕月清怕摔下去,也下意识环住了楚期的脖子。

    “没商量了,今天不走了。”

    慕月清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怎就这般任性,偏偏又可爱得很。

    “那是不是明早楚大人从我府上走,顶着黑眼圈去早朝啊?”

    楚期忿忿不平:“你怎就不用上朝?”

    “我劳苦功高啊。”眼见着楚期是劝不走了,慕月清索性故意逗他,“我与皇上什么关系,你与皇上什么关系,你还想和我比?”

    楚期差点被这人气死,狠狠地在他臀上掐了一把,然后快步走近房内,想将这人直接摔在床上,却又不敢真摔,怕弄疼了他,只得用力地将他往床上一放。

    “刚刚才说了不做的,你不是骗我的吧?”慕月清故作怀疑地看着楚期。

    楚期冷哼一声,压上身去,狠狠地亲上了对方的唇,双手也不愿闲着,隔着衣裳将他浑身上下该摸不该摸的地方都揉了个遍,这才松开了他。

    “自己脱干净了,在这等我,不许跑,知道吗?”

    看着面前这凶巴巴的俊美青年,慕月清故作无知地眨了眨眼,楚期却不看他,径自往门外去了。

    慕月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若不出他所料,这小混帐该是去准备热水,为他洗澡了。

    二十三岁的新科状元,多么光风霁月的人物,却三更半夜在他府里添柴烧水,这像话吗?

    可是他心中偏偏就没由来的开心,甚至之前的抑郁也一扫而空。

    世间不值得他留恋,但是楚期值得。

    楚期回来时,慕月清已经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看着这人当真乖乖脱干净了衣服裹着被子等他,楚期心中便充满了满足感。

    慕月清睡相很好,也没有乱动的习惯,便将自己缩在一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楚期竟不忍叫醒他,只悄悄凑近了,慕月清似乎感觉到的变化,微微皱了皱眉。

    在楚期眼中,这人怎么看怎么可爱,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甜的,最终,他还是轻轻在他耳边唤着:

    “光卿。”

    慕月清不喜欢楚期叫他的字,楚期平日里也便不叫,但如今他睡着了,悄悄喊一两声大概也不会被发现。

    “嗯……”迷迷糊糊之中,慕月清应了一声,如猫叫一般让人心痒。

    见慕月清还闭着眼,楚期更起了玩心,轻声道:“光卿梦到什么啦,不愿意醒来?”

    “嗯……陛下……”

    楚期顿时黑了脸,沉声道:“慕大人。”

    慕月清这才半虚着慢慢睁了眼,看到了身前面色阴沉的楚期。

    “我都睡着了,你还喊我起来。”慕月清埋怨道。

    楚期冷冷道:“大人是想谁来喊你?”

    忆及方才,慕月清哭笑不得,伸了个懒腰,被子便由身上滑落,露出大片肌肤,他漫不经心地望着楚期,道:“这醋你也吃?”

    楚期别过头去,不说话,心想,哪是小事了,这人分明对着他喊了别人的名字。

    “谁让你这么喊我的,一贯就皇上这么叫我,我睡得神志不清的,当然就弄错了。”慕月清为自己开脱道。

    “就他能喊,我就不行?”楚期不悦。

    “我又不喜欢被这样喊。”慕月清道,他已不再自诩儒门中人,表字也失了其意义,倒是徒让他忆起些往事,“皇上又我管不了,就只有你最好了,愿听我话。”

    楚期心中松动了,叹道:“左右都是你,为何就讳莫如深?”

    楚期心里一直在想,当年那个只在传闻中的慕光卿究竟是何等模样。而如今的慕月清却不愿提及过往,甚至楚期最初都完全没有想到,要将慕月清与曾经那个以江山为棋,覆手云雨之人联系起来。

    “都是过去的事了。”慕月清道,“你看我如今,和从前可有几分关系?”

    曾经的慕光卿该只留存在青史之上,在他生命最绚烂之时被烈火燃尽,功过交由后人评说。

    至于如今的慕侍中,不过一介佞幸,何苦污了当年盛名。

    他早已为当年之人立了碑烧了纸钱,慕光卿死了,但他还活着。

    “月清,”楚期道,“我不再提了。”

    过去已是过往,至少他如今与他相识相爱的,是现在的慕月清,而不是那虚无缥缈的过去。

    慕月清便喜欢楚期这般,虽然黏他得很,但又懂分寸,在会让他不开心的事上,楚期从不执拗。

    于是慕月清调笑道:“这也听着别扭,不如叫声清哥哥来听。”

    虽然他平时总是小楚哥哥地叫着,但是楚期毕竟小了他五岁,叫声哥哥合情合理。

    “清哥哥。”楚期大大方方,毫不别扭,“哥哥再不去洗澡,水该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