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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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汪立琦，闻曦本打算回学校宿舍的，赵政嘉裕却快他一步拦在房门前不让他走。 “万一他晚上发酒疯怎么办？我一个人肯定按不住！你今晚留下吧，这样他有什么事咱俩互相能有个照应！” 这个借口十分冠冕堂皇，闻曦觉得很有道理，没有任何心理斗争就留下。 睡着的汪立琦很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怎么看都没有要闹的意思，不过这不妨碍赵政嘉裕找活儿干。 “咱们把他衣服脱了吧，穿着衣服睡多难受，”赵政嘉裕这么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闻曦依言去脱他的鞋子，二人一起动手，汪立琦很快就剩个小裤衩了。 最后空调一开，被子一盖，二人站在汪立琦床前，算是彻底没活儿干了。 “那……我睡哪，”闻曦忽然意识到，汪立琦睡得房间是他自己以前住的。 “那你……还有个次卧，我妈一来我就睡那边，不过你要是喜欢你睡主卧也行，”赵政嘉裕赶紧回答，生怕闻曦又要回学校。 “没关系，我去次卧就行。” 赵政嘉裕得到他口头承诺，瞬间轻松不少，他搓搓手，眼睛快速在屋里转了一圈；“玩游戏吗？” “你作业写……”闻曦说到一半闭嘴了，他暗暗埋怨自己，怎么总改不了管他的毛病！？ “我要先写作业，”闻曦换了个说法。 “行，你写，”赵政嘉裕点头，有一点失落。 “那……你呢？要不要给你辅导一下。” 赵政嘉听了这话挠挠头，坦白道；“我不知道留了什么作业。” “看微信群啊，每天作业不会由课代表放到群里吗？”闻曦意外。 “嗯……”赵政嘉裕撇撇嘴，不情不愿打开微信，闻曦眼尖，看见常联系的人里第一个是个女孩头像。 是……宋先达的妹妹吧。 “我好几天没写作业了，”赵政嘉裕小声说，说完很心虚的看了下闻曦；“都是同学写完借我抄。” “那月考怎么办？能及格吗？” “就那样吧……”赵政嘉裕自暴自弃道。 “那你不如学文科，不用动脑子背一背就可以，像是政治这种瞎说几句都有分拿！”闻曦忍不住语气重了些，他最怕的就是自己不在的期间，赵政嘉裕故态重现。 赵政嘉裕难得的没跟他抬杠，脸上有些失望；“我不想学，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不想学了！？你不学怎么毕业啊？”闻曦一听这话就急了，彻底忘了自己的忠告，进入源源不断的唠叨模式；“我听说了，到了高三上半学期你们特长生会全身心投入到专业课里，到时候落下的课程更多，等特长生考试结束，你专业分够了文化分不够多可惜？” 赵政嘉裕罕见的低下了头，站在原地不吭不哈的，老老实实听闻曦教育。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怎么会这么老实，要换以前，闻曦这么啰嗦他非着急不可，可现在不会，平心而论，还有些踏实，他知道闻曦是不会放弃自己，自己爸妈放弃了他也不会，他罗里吧嗦的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给后面要做的事搭个台阶。 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彻底的为了自己好，哪怕这么久都没联系，他的初衷依然没变。 他心里一直有我。 这个想法像颗彗星，一瞬间击中赵政嘉裕的胸口，酸胀感随着飞扬的尘土迅速弥漫开，迸发的火焰让一呼一吸间带出了钝痛感，他很懊悔，觉得这几天真是浪费，而且强撑着不去主动打破僵局的行为也完全是脑残，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在好几个夜晚想着就这么放弃吧。 赵政嘉裕觉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他差点就放弃闻曦。 “……你费劲儿考上2中，就是为了高二辍学吗？你这样做阿姨多伤心啊，她让我又免费住又免费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我带带你，”闻曦没看出赵政嘉裕眼底里的柔性，还陷在赵政嘉裕想退学的危机之中。 “闻曦，”赵政嘉裕忽然开口，闻曦闭上嘴，惶恐的感觉自己又说多了。 “闻曦，”赵政嘉又说了一声；“我……我之前一直想问你，你……一年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啊……？”闻曦没想到，他打断自己是想说这个，这个问题可是太措手不及了。 “现在我想通了，”赵政嘉裕不大自然的挠挠鼻子；“我……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就挺好的，是不是……算不算数也无所谓了，真的，我这几天其实过得不开心，每天心里都沉甸甸的，干什么都没心思。” “我看你在楼道里跟人追跑打闹挺开心的……”闻曦幽幽的说。 “装的，”赵政嘉裕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都多大了，还喜欢玩这个……我是看他们玩的这么高兴，我也跟着这么玩是不是……也会高兴起来。” “那……”闻曦迟疑着张口，觉得这个问题问了会显得自己小气，可不问的话，自己心里又像是有道卡过不去；“那……” 赵政嘉裕睁大眼睛，很认真的等闻曦把话说全，可惜手机不遂人愿，很不合时宜的响了。 赵政嘉裕手忙脚乱的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他迟疑了。 “接啊，是阿姨吗？”闻曦看他拿着手机傻站着，怀疑这个来电人……可能不方便当着自己面听。 “我……我去看看汪立琦怎么样，”闻曦很合时宜的躲开了。 赵政嘉裕看着他，心里一阵难受，他觉得闻曦是生气了，他确定闻曦是关心自己信任自己的，至少目前都是，有了这个认知，赵政嘉裕多了个担忧——哪天闻曦心里不再装着他了怎么办？人都说爱是会慢慢消失的，怎么消失呢？也许是这个不懂事的电话，或者一句说错的话，就是一场雪崩中的一朵雪花。 “喂？赵政嘉裕！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手机里的雪花大喊。 赵政嘉裕的思绪被打断；“喂……” “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米维娜很生气，她今天课间去找赵政嘉裕，被告知他不在，下个课间又去，人家告诉他，赵应该是逃课了。 米维娜很意外，虽然赵政嘉裕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作为他的女朋友，不应该知道他的行程吗？他居然单独行动，完全不告诉她，好像专门避开她一样…… 而让她生气的是，给他发了好几个微信都没人回，打电话也没人接！这让米维娜的疑心更重了，如果是跟兄弟们打球，那提前说一声也没事啊，怎么不声不响的…… “哦，我提前回家了，有个朋友找我吃饭，”赵政嘉裕言简意赅，毫无情绪波动。 “谁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男的女的？”米维娜三连追问。 这问题让赵政嘉裕不大高兴，你打断我说话就算了，态度怎么还这么差？ “你干什么啊，大姨妈啦，火气这么大，我不是都接电话了吗，”赵政嘉裕望向汪立琦所在的次卧，门紧关着，闻曦这是连偷听也不想了？ 赵政嘉裕心里一阵翻腾，他果然不高兴了，现在亲热度正在－1－1的往外蹦吧。 “我火气大！？谁气的我！赵政嘉裕你他妈有毛病吧！告诉我你干什么能死啊？对方是男的你至于这么大警惕心吗！”米维娜在电话那边嗷嗷叫。 “男的男的男的！”赵政嘉裕也不示弱。 “男的？谁啊！” “你不认识！” “你说说看啊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汪立琦！你认识吗！？” “王丽琦？你还说是男的！” “他妈的就是男的！2班的！！你打听打听去是不是男的！！” “你他妈吼什么吼！你吼你有理啊！！” “你他吗不是也在吼吗！你能吼我不能吼啊！！” 闻曦坐在屋里，听着赵政嘉裕在客厅里喊得嗷嗷叫，心想这是跟谁吵呢……？跟女生？跟女生这么大仇吗？ “怎么了……”汪立琦含糊着问。 “啊？你被吵醒了？”闻曦问；“怎么样，要喝水吗？” “嗯……”汪立琦点点头。 闻曦赶紧去客厅拿水杯，刚打开门，高分贝的叫喊差点把他推回屋里。 “分手怎么了！？你就会拿这个吓唬我，你以为我怕！？我告诉你这是你提出来的不是我说的，你少拿你哥威胁我！你以为我怕他！？谁知道你跟你那个干哥哥什么关系呢！呸！我渣男？是你提的分手凭什么说我渣男！？” 闻曦皱着眉头，绕过赵政嘉裕去厨房接水。 看情况还真是他女朋友打的电话，什么意思，这是要分手了？ 闻曦不评价分手的好坏和对错，单说这件事，他有一点点的开心。 等他接完水回到客厅，赵政嘉裕那边已经发展成骂战了，闻曦觉得很刺耳，伸手在赵政嘉裕后脑上打了一巴掌。 赵政嘉裕正骂在兴头上，挨了这一下，愤恨的回头瞪，闻曦不怕他，也瞪回去，赵政嘉裕小小的哼了一声回过头，在张口说话，嘴巴干净多了。 闻曦顺便拿了解酒药，再回到次卧，汪立琦正半死不活的睁着眼，发出丧尸一样的哼哼声。 “给，水喝解酒药都喝了，”闻曦递给他。 汪立琦依旧满脸通红，煮熟的螃蟹似的，听话的吃了药喝完水，他沙哑的问；“几点了……” “9点多，”闻曦回答；“你先睡吧。” “难受……”汪立琦坐在床上，微微的前后晃悠。 “哪难受？”闻曦关切道；“要不睡一下，睡了就不难受了……” “不知道……”汪立琦含含糊糊，晃着晃着就往前栽，闻曦赶紧扶住他，他直接全身卸力，靠在闻曦怀里不动了。 闻曦想把他放倒，汪立琦开了口；“这样舒服点……” 闻曦没办法，只好这样抱着他，二人看着正像是坐着拥抱的姿势。 “赵政嘉裕干什么呢……”汪立琦蚊子嗡似的问。 “吵架呢。” “跟谁啊……” “嗯……他女朋友。” “你不吃醋？” 闻曦听了这话有点接不上来；“我……我吃什么醋啊，我们又没在一起。” “跟在一起有什么区别……”汪立琦声音低低的，有气无力一样；“你们俩……死要面子活受罪。” “当然有区别，我们就是普通朋友，”闻曦强调。 “拉手了吗？接吻了吗？上床了吗？” 闻曦感觉自己脸烫了，应该是被汪立琦传染的，他整个人跟个火炭一样。 “怎么你们都这么问！？没上床！！” “那就是前两样都干了，”汪立琦低声笑；“你跟其他普通朋友都这样？” 闻曦无语了，汪立琦喝多了是什么都敢说啊。 “盛楠比你们强多了，他跟侯磊吃饭没几分钟就哭了，说侯磊不成熟，太幼稚，侯磊也承认是自己不对，俩人说了没两句就说开了，你看你俩，幼稚……” 闻曦听了皱着眉头；“你这几天逃课……还干什么了？” “多了……” “比如……” “全是积德行善的事……” 这话让闻曦后背一凉；“你别瞎说，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跟老人一样，你又没干亏心事，干这些干什么。” “你不懂……”汪立琦感慨；“你不懂啊……活着真他妈累……而且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完全是为了别人。” “谁不是，”闻曦安慰道；“还有人更苦更累，还不是照应活着？” “那跟我没关系了……我都自顾不暇，哪有精力看别人怎么活……”汪立琦长叹一口气，带着悠长的酒气。 “你躺会儿吧，”闻曦觉得他越说越歪，想着让他睡一觉也许会好点。 “躺不下……躺下就想吐……” “那我扶你去厕所吐？” “嗯……”汪立琦答应了，闻曦刚要换姿势，屋门被赵政嘉裕推开了。 俩人在电话里一顿吵吵，甩狠话一个比一个厉害，最后一挂电话，赵政嘉裕却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好像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单身了！他自由了！ “闻曦！我……”看着互相拥抱的两人，赵政嘉裕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什么意思，刚走一个，这又来一个！？ “他想吐，我扶他去厕所，”闻曦解释。 “我来吧，”赵政嘉裕几大步过去，拉起汪立琦的一条胳膊，拖死狗一样拉着他进了厕所。 “歪，”赵政嘉裕锁上厕所门，看着汪立琦抱着马桶瘫倒在地。 “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不说什么，不过你既然什么都明白干嘛还……缠着他！”赵政嘉裕拿过一个脸盆倒扣在地上，自己坐上去；“你是哪根筋不对？” “我……压根儿就没对过，呕……”汪立琦抱着马桶干呕。 赵政嘉裕打开通风扇，又坐回到脸盆上，他身高腿长，脸盆又低矮，坐着的姿势看着特别憋屈；“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啥，我也不感兴趣，你别跟我讲！我就告诉你你别缠着他。” “你这话跟他说去……呕——”汪立琦又是一阵干呕，呕完还不忘嘲笑赵政嘉裕；“就你这智商……你俩要能成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我迟早会说，”赵政嘉裕嘟囔；“咱们同学一场，你要不挖我墙角，我也愿意帮帮你，这房子就是我家租的，我妈隔天来一次，你要没地方去可以在这住，你就说你是实验班的，我妈能跪下给你烧香磕头。” “不用……”汪立琦拒绝；“反正你俩要是和好，记得我的功劳。” “干嘛？请你吃饭？行啊，明天就请！” “不用……记得就行，”汪立琦笑了一下，笑过之后表情右边的痛苦，他抱着马桶张大嘴巴，终于是吐出来了。 赵政嘉裕用刷牙杯子接了水，递给汪立琦漱口，看他这么难受，语气也有所缓和；“知道你是为我俩好就行，我也不知道你遇上嘛事，反正你别想不开，咱们还年轻，路还长着呢，万一你过几天也有喜欢的人呢，嗨，有人喜欢的感觉可好了。” “蠢货……”汪立琦漱完口低声骂了句。 赵政嘉裕确定他不是跟自己抢人后，心胸宽广了许多，没把他这句骂放心里，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自己的心得；“其实这几天我心里也很不舒服，干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儿，心不在焉的，每次在楼道里见他一次我心里就跟被扎一下一样，他还不理我，看都不看我，气得我晚上睡不着！今天忽然把话说通了，感觉真爽！豁然开朗，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前段时间那过的叫他妈什么日子，我都瘦了！哎，自寻烦恼！” 赵政嘉裕越说越来劲儿，说得手舞足蹈，不只说前段时间的憋闷，还有对未来的畅享，他这些话从没跟人说过，一直憋在心里，但面对汪立琦，他忽然觉得他是自己的知音，他绝对能理解自己，于是嘴巴一张就停不下来了，一直说到厕所门被人打开。 赵政嘉裕说的口舌干燥，回头看，是闻曦打开了门。 “还没好？你们在里面……他怎么！？” 赵政嘉裕闻声望过去，汪立琦瘫倒在地，脑袋挂在马桶边上，竟是睡着了。 “他……睡着了，”赵政嘉裕回答，说完，屁股底下劈啪一声，他原地下颠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闻曦一愣。 “我……脸盆坐坏了，”赵政嘉裕说。 “又不是没有板凳，你坐脸盆干什么？”闻曦伸长胳膊把水池下面的小板凳拉出来；“真是奇怪你眼睛看的哪……” 赵政嘉裕挨了骂，一脸傻笑的挺开心。 “你脑袋也坐坏了？”闻曦看他笑，脸也绷不住的跟着他笑；“快起来，扶他回屋睡去。” “好！”赵政嘉裕动作利落的原地起立，拦腰抱起汪立琦，拖麻袋似的扛起来就走。 “明早你喝冰美式吗？”安顿好汪立琦，赵政嘉裕追着闻曦问。 “好啊，”闻曦点头，露出浅浅的微笑。一杯冰美式像是一颗定心丸，一口下去，心随之安放在肚子里。 吃了定心丸的不只闻曦，还有赵政嘉裕。 只见一个笑容在他脸上不受控制得扩大，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的跟能吃人一样；“说定了啊，三明治要吗，牛油果的！” 闻曦本来也被他传染的要笑，然而要笑不笑时想起个更重要的；“行，快睡……不对，作业！赶紧写作业！” “唔擦……完全忘了，”赵政嘉裕一拍脑门；“还好你在。” “去饭厅写吧，”闻曦赶紧拿自己书包，同时不忘指挥赵政嘉裕；“你也快点！” “好，”赵政嘉裕甜甜的答应，蹦蹦跳跳的去翻自己书包，然而他什么都没看清，因为成片的玫瑰就跟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的开遍了整个视野，他随便拿了本习题册，兴冲冲的就往闻曦身边奔，途中还不忘擦一下笑出口水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