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意
时光匆匆而逝,转眼就到了年底。赵一也来小几个月了,有关福利院的调查一直都在进行,但并没有太大进展。 星兴福利院是当地最大的福利院之一,院长楚酔在工作中一直尽职尽责,福利院几乎年年评先进,无论是上级也好,同事也罢,提起他都交口称赞,无非是讲些他为人踏实,亲切能干的话。 组织上看他一把年纪了都还单身,热心的介绍对象给他,可都被他以要照顾孤儿无暇分身为由严词拒绝,自此以后,楚酔更加醉心工作,在办公室搭了张简易小床,就吃住一概在单位解决了。上级领导下来检查,看到此景,还大加称赞了一番,当年楚酔就被立为先进模范,还上了电视。 说来也奇怪,通常情况下,单位一把手三到五年就会轮换一次,可谓是铁打的员工流水的领导,可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楚酔自上任以来,一干就是十年,位置坐的稳稳当当。 曾有传言,有人拿厅长的位置跟他换,他都不换,不过坊间传闻向来很多,大部分人听到都不会当回事儿,只用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而传闻的主人公,最近却很烦恼。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上级单位领导同C行业务往来密切,不巧的是一惯相熟的老行长年纪大了面临退休,新行长走马上任。 按照惯例,楚酔要作陪替新行长接风洗尘,可惜新行长作风清正廉洁,从来不吃拿卡要,领导几次相邀,都被拒绝,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向来敏感的楚酔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在他的建议下,领导韩局长利用工作的名义约出了孙行长,又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好看的实习生陪同,孙行长却全然不为所动,公事公办的谈完了事情。 正当韩义看事情难有进展要收尾之际,他的小儿子冲了进来,这小娃娃才四五岁,张手就要爸爸抱,脸上圆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藕段般的手臂又白又嫩,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孙行长状似不经意的瞥了小孩儿一眼,眼中的情绪一闪即逝,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楚酔眼中。 房间角落里装了摄像头,楚酔全程就在另一个房间观察,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海里蹦出来。 没过多久,相同的情形再次发生,只是这次来的是另一个男孩儿,男孩儿显然没有来过这种正式场合,面上怯生生的, “叫叔叔!”韩义抱着男童说,“叔叔~”听了男童脆生生的声音,一直严肃的孙行长瞬间变得和颜悦色,“来叔叔抱抱~”他破天荒的主动道。 韩义心领神会,故作烦恼的长叹一声,孙行长问道:“这是怎么了?” “哎!这不是内人有事回娘家了嘛,我临时接到通知要被外派去公干,老人亲戚都不在这边,连个照顾小孩儿的人都没有,我正发愁呢…” 他顿了顿,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看这孩子和你有缘,不然…能否拜托孙行长帮我照看这孩子几天?” “这…韩局你都开到口了,我就怕这孩子换环境会不习惯吧?就怕他认生啊!”孙行长假意推拒。 “不会不会,这娃娃可听话了,你让他往左他绝不会往右,来,儿子,快谢谢孙叔叔。” 如此客套一番,双方商定好把孩子送过去的时间地点,彼此满意的结束了会面。 “楚酔,出事了,来陶安街十五号翠竹名座六栋一单元,带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凌晨三点,夜深人静之时,楚酔接到了韩局长的电话,他不敢怠慢,急冲冲的往指定地点去了。 翠竹名座是当地的高档小区,地处偏远,三面环山,气候湿润,因满是翠竹而得名,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车一路开过来,除了竹林中偶尔响起的沙沙声,都是一片死寂。 小区入住率很低,只有三两家人开着灯,远远看去像是鬼火一般,灯影幢幢。 “谁?!”孙行长立在院中,背手来回跺着步子,听到门铃声,警惕的问道。 “是我,楚酔。”来人压低声音回道,孙行长迎上去开门,不停重复着:“我就是喝了点酒,怎么能想到这娃娃那么不禁逗呢…” 只见他神色惊惶,面如土色,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孙行长,别急,慢慢说。人呢?”楚酔戴好手套脚套,不疾不徐的问道。 “在…在房里…”孙嫡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的道。 一进房间,刺鼻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混着淫靡的腥味直让人作呕,被子下隐约看得出人的轮廓,楚酔扯开被子,男孩一丝不挂的仰卧在床,惨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恐惧和泪痕,手支起屈握着,保持着推拒的姿势,显然到临死前还在苦苦挣扎,床单上,地上是一滩滩半干的血液。 楚酔翻开他眼皮一看,瞳孔已经完全放大了,再摸身体,又冷又僵,他挥挥手,随行的两个壮汉就谙练的开始收拾尸体。 “我说孙行长,您怎么这么粗暴呢?小孩子哪能来真的啊,‘照看’一下过过瘾也就罢了,您这等雄姿又有几人受得了?”说着,递了根烟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壮汉把男孩支着的手压断了,孙嫡抖了一下,烟掉在地上,“今天的事…” “今天有什么事吗?孙行长只不过是周末到郊区放放风,欣赏美景时小酌了一杯,喝到半醉,不到十二点就去睡了…” 楚酔捡起掉落的烟,帮他点燃,孙嫡猛吸了一口,镇静下来,接道:“我没有遇见任何人,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就对了嘛。”楚酔目中精光一闪。 “上次你们韩局说的资产转移的事…”楚酔打断他,“孙行长,这是您和我们领导谈的工作,您不必和我说,我只是个办事的。事办完,我就先走了。” 孙行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点头。大汉把尸体移到蛇皮袋里,清理好现场,开车走了。 “哎,看一下他还有没有器官可以用,别浪费了。”楚酔轻松的吐出残酷的话,等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尸体,楚酔才讥讽道:“什么玩意儿?看他一脸正经,还以为这次能多坚持几天!尽给我添麻烦。”又看看脚下,仰天长叹道:“可怜你了,小枫,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说着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可怜小枫才五岁,傻乎乎的被院长两颗巧克力骗去,只哄他乖乖跟去回来就有人收养他,谁知一入虎口再不复返,令人唏嘘。 这日,宋应徽在军队办公,秘书匆匆走来,送给他一份密报,他拆开一看,就知事情有了眉目。 接到群众举报,有家长为了找到自己被拐卖的孩子,深入犯罪组织,顺藤摸瓜,结果竟然发现——星兴福利院和该团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被拐卖的儿童有很大可能最终流向了这里,只是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 寻子心切的家长们千方百计地联系福利院,抱着侥幸的心情,想找到孩子,但最终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楚酔一反常态的接待了这些家长,他每次都好声好气,殷殷关怀,该走的形式一样不落,有次一位家长气急,一杯滚茶直接泼过去,烫的楚酔脸都长泡了,可他完全不计较,临走时,还自掏腰包给家长付车票钱。 不仅如此,对于大声嚷嚷要去法院告他的家长,他甚至给对方一份司法指南,上面把怎么申请法律援助,要去哪家法院等等事宜写的清清楚楚。 家长们什么办法都想出来了,去上访,单位领导总说事情在调查中,去法院,则是永远在取证,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吧,家长们只好先回地州,再筹谋下一步怎么办。 一回去,整个天都变了,有的家长在单位上屡遭排挤,有的是被村里各种优惠政策绕开,更有甚者,连子女都被牵连,饱受各种校园霸凌,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来,大部分人都偃旗息鼓,除了骂上两句,还能如何?只能打掉牙齿活血吞。 但也有例外,某直辖市的市委书记爱子如狂,家里就一根独苗,三年前爱子失踪,他们动用了各种关系去查,现在终于有了线索,最终的查证让人意外,楚酔除了涉嫌参与幼儿拐卖,还面临着洗钱,行贿受贿,权色交易等问题。 越往下去,涉及的人物越广越深,楚酔就如同罪恶冰山露出的一角,而真正的后手还静静蛰伏着,该书记不得不望而却步。他深知以自己的力量无法扳倒这些大人物,一直静待时机,收集证据,而此时就以文件的形式传给了宋司令。 “这些材料我们都核实过了,确凿无疑。”冯秘书恭谨的说道。 材料里,有各种照片,数据,十分触目惊心,从十几年前,他们就开始和本地黑帮暗通曲款,拐卖幼儿后可能养一段时间,献给高官,用以撷取更大的政治利益。 小孩子稍不听话就非打即骂,如果不幸身死,就会被取下器官,流入黑市贩卖,形成了完整的犯罪链,这期间不知有多少数不清的家庭因失去孩子而痛不欲生。 楚酔借此疯狂敛财,是以完全舍不得挪位置。他行事老辣而谨慎,对从社会合法接受编制在册的儿童,并不去动他们,遇到有家庭想收养就极力促成,还会定期回访。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他是慈眉善目的院长,有些孤儿长大了,还特意去感谢他。 “太猖狂了,中央三令五申,高压态势之下,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简直是罄竹难书!” 宋应徽拍了下桌子,继而愤慨道:“难怪楚酔如此理直气壮,公检法到处都是他们的人,简直就是灯下黑!” 他思忖了下,向秘书命令道:“你去联系许书记,给他所需的任何帮助,告诉他,尽管放心,他儿子的事情会水落石出。” 楚酔是在参加完庆功宴后被秘密带走的,当天全国劳模表彰大会将将落下帷幕,他又一次被评选为先进模范,被国家领导人亲自接见握手,瑞士银行的户头也多了一笔巨款——经过上次的事,孙行长跟他们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专门负责洗钱。 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双喜临门。同僚朋友趁此机会纷纷为他庆祝,一时间有无数的饭局和应酬,楚酔秉承低调作风,推掉了大部分,只和至亲好友吃了顿便饭,“楚院长,恭喜您啊!您为我们讲两句,指点一下我们。” “哎,指点不敢当,我就说两句?”一片应和之声响起。 “我首先要感谢国家,感谢政府,感谢人民…”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酒席上的人都屏气凝神的听着,又慢吞吞接道:“其次就是我的领导韩局长,多亏他的栽培,我才有今天啊!要不是他,我还是个山沟里的穷小子呢,虽然今天韩局不在,但我提议,我们喝一杯,祝他身体健康,步步高升!” 酒至半酣,几位俊男靓女也加入了酒席,和桌上的人勾勾搭搭,楚酔睇去,放下酒杯沉声道:“小刘,不是我说你,只是小聚一下,怎么多出那么多人?中央狠抓作风问题,可不能对自己松懈了!” “您说的是,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能是走错了”,刘总点头哈腰的,又正色道:“小何,快把人带出去,别扫了楚院长的兴!” 小插曲过后,众人继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咦?楚院长,那么晚还出门啊?”喝到很晚,众人就在酒店歇下了,小何晚上有事出门,就看见几个男子围着楚酔走出来,楚酔表情平静,听到没有应声,只是点了下头。 “这个点还出门,领导真是日理万机啊~”小何嘀咕。 经过一段时间的审问,楚酔交代了大部分的犯罪事实,但他极力否认谋杀,调查人员现在只能证明受害者失踪,审问一时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