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神子之死与神谴
这些年，休伯利特将希尔照顾得无微不至，说是宠溺都毫不为过。 而希尔对自己的师父同样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他对如今的这一切满足且感恩，也鲜少向休伯利特提什么要求，唯独一个——他想要改变自己的神子体质。 希尔仍旧记得，那是他十四岁生日时，向休伯利特许下的心愿。在他提出这个愿望之后，休伯利特沉默了很久，终于在两天后告诉他，可以。 但是改变神子体质需要封灭神格，仅靠凡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实现的。 “等你成年并且晋升魔导师位阶后，我带你去求见魔王。”休伯利特说。 那时的希尔大吃一惊，连喊了两声为什么。 谁都知道神子是魔族的猎物，去找魔王求助，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况且那位魔王…… 自从神子陨落后，魔王竟也销声匿迹了，三界都在传言他是因为神子之死遭到了神谴，如今的魔界也是由他手下的五位魔将维系着统治。 先不说找不找得到魔王，就算找到了也无异于送死，希尔真的不明白他师父的想法。 休伯利特沉默了片刻，温热的掌心抚上希尔的头顶，温声道：“放心吧，我有办法找到他。” 好吧，毕竟他师父是纯黑魔法师，和魔族的联系确实要比常人更紧密一些……希尔了然地点点头，一张小脸却依旧忧心地皱着。 见状，休伯利特叹了口气：“希尔，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神子体质是神赐之物，要想改变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神族是没有办法帮你的，只有魔族才能与你交易。” 他微微俯下了身，温柔地凝视着希尔碧蓝的双眼：“相信我，魔族其实比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更加单纯，只要你付出了相应的筹码，他们绝对不会违背契约。” 希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然师父这么说，他就相信。 “好孩子。”休伯利特揉了揉他的头顶，温柔地微笑道，“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要成为魔导师。你不能借助神族或是魔族的力量去与魔王交易，你必须学会使用自己的精神力。” 希尔弯着眼，像是一只被主人抚弄舒服了的小猫，翘起嘴承诺：“我会努力修行的！” 接下来的四年里，希尔确实拼了命在修炼，与他截然相反的，则是休伯利特不温不火的态度。 休伯利特禁止希尔独自远行，也不允许他一个人练习使用高阶魔法，甚至为此还给他下了封印禁制——尽管知道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但修行处处受限，希尔心底实在有些着急。 凭借神子体质的天然优势，他在初期的修行中成长极快，短短两年时间就晋升到了高级法师。然而接下来的一年多内，由于休伯利特所设的种种法力禁制，希尔几乎毫无进展…… 他并没有埋怨师父的意思，只是休伯利特将他保护得实在太好了。下个月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按照这个速度，晋升魔导师简直遥遥无期。 他等不下去了。 一周前，希尔在小镇集市上听说幽光森林深处有一口万年冰泉，常年冰冻却水流不死，取黄昏第一缕夕阳照射到的活泉水喝下可以净化身心，极大地提升修行效果。 心急如焚的希尔本打算第二天就出发寻找圣泉，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得不推迟了计划，终于在一周后的凌晨时分，趁着休伯利特还未起来悄悄出了门…… 尽管大雪已经停下，空中的寒风却仍不减威力，甚至有越吹越劲的架势。 覆着霜雪的树木显得格外厚重，严严实实地遮蔽了本就不明朗的日光，只留下些许斑驳的光影铺洒在纯白的雪地上，像是从白盐中淘出的晶石，并不刺眼，却惹得踏过的人微微炫目。 希尔艰难地穿行在重重树影间，不但要裹紧袍子抵御寒风，还要时不时躲避着从不堪重负的枝杈上掉落下来的雪块，跌跌撞撞得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幼兽。 他在进入森林前用祈福术召唤了元素精灵，精灵告诉他，只要找到森林深处的神木，沿着指向阿佛洛狄特星的树根向前走，在经过的第七棵雪松树干上敲三下，守泉人就会现身指引他圣泉的方位。 或许是因为那特殊的体质，希尔对神木似乎有着一种微妙的灵魂共鸣，此刻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神木的存在，就在面前远处的树林里。 过程比预想中的要顺利许多，希尔在暗暗庆幸的同时也不免心生恍惚——明明一心想要改变神子体质，却又不得不一再地依赖于它…… 但此刻并不是胡思乱想的好时机，他很快就甩甩脑袋，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咿呀—— 乌鸦啼叫着飞离枝杈，希尔怔怔仰头，望向面前那参天古木。 幽光神树与光明黑暗一同诞生，千万年的岁月流逝间，粗硕的躯干早已与这片大地融为了一体，沉静的墨色中透出不可侵犯的庄严，在每位朝圣者的心中染上敬畏。 层层叠叠的枝杈间已滴淌着被正午阳光烤化的雪水，希尔不得不又退后了一些，才勉强从茂密的树伞中辨认出了阿佛洛狄特星，随后沿着古木的树根缓缓前行。 一、二、三…… 他在第七棵雪松树下站定，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在树干上敲击了三次。 下一秒，树皮之下微微鼓起，竟凭空长出了一只橙黄的眼睛！ ……这就是圣泉的守护者吗？ 希尔有些紧张，他努力地平复着擂鼓般的心跳，问候道：“您好，请问我可以取一勺圣泉之水吗？” 那只巨大的独眼静静观察了他片刻，突然诡异地弯了起来，由于太过用力，眼皮上干燥的木纹微微开裂，几乎显得有些狰狞。 与此同时，一道喑哑的声音幽幽传出：“当然可以了，我的天使……” 这嘶哑古怪的声音让希尔心头莫名一跳，正警惕地想要退开一些，独眼下方的树干中却突然涌出了一只漆黑的手臂，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我！”希尔慌乱地挣扎起来。 “跟我走吧，我的神子……”那低哑的声音不住蛊惑他，“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那只手，又或者说是爪子的力量极大，无法使用法术的希尔完全不是它的对手。手腕已被捏得疼痛酸麻，他只能用小腿死死地顶住树干，不让自己被拖入黑洞。 然而那个黑洞却骤然扩大，迅速吞噬了他用脚抵着的树干，希尔瞬间失去了平衡，被那只利爪拽着向前倾倒，狼狈地跌了进去！ 在被黑暗淹没前的一瞬，希尔绝望地喊出了休伯利特的名字—— 下一秒，四周的一切陷入了诡异的静止，黑暗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消失，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轻轻托起了不断下坠的希尔！ 他惊惧地睁开眼，终于借着逐渐清晰的光芒，看清了那道锋利的下颌线的主人。 “师父……”希尔低泣着埋进了男人温热的颈间。担惊受怕地走了大半天，劫后余生更带来了巨大的疲惫感，很快，他便在休伯利特安慰的轻抚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