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偶然相遇,金错刀旁黯然销魂
这本话乃是元朝大德年间的事。那朝有个宣徽院使叫做常蕊先,乃是故相齐国公之子。生在相门,穷极富贵,第宅宏丽,莫与为比。 却又读书能文,敬礼贤士,一时公卿间,多称诵他好处。他家住在海子桥西,与金判奄都刺、经历东平王荣甫三家相联,通家往来。常蕊先私居后有花园一所,名曰杏园,取“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之意。那杏园中花卉之奇,亭榭之好,诸贵人家所不能仰望。 这杏园之中,最为珍贵的却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藏有当年齐国公征服四海时所得的一件宝物,乃是一把宝刀,名为金错刀。此刀乃是当年某部落的宝物,刀身长六尺,上面所雕刻的六爪龙栩栩如生,令人望之心寒。 每年春,常蕊先的诸位妹妹便邀请院判、经历两家宅眷,于园中设秋千之戏,盛陈饮宴,欢笑竟日。各家亦隔一日设宴还答,自二月末至清明后方罢,谓之“秋千会”。每年秋千会之时,常蕊先也必将那金错刀取出,当着众人的面将用那宝刀同人斗上几场,也算不埋没了金错刀的风骨。 于时有个枢密院同佥的公子,叫做罗扶疏,一日骑马在花园墙外走过。只闻得墙内笑声,在马上欠身一望,正见墙内秋千竞就,欢哄方浓。再瞧见那金错刀,他面色一变,潜身在柳阴中,恣意偷觑,不觉多时。那管门的老园公听见墙外有马铃响,走出来看,只见有一个骑马郎君呆呆地对墙里觑着。 园工认得是同佥公子,走报常蕊先,常蕊先急叫人赶出来。那罗扶疏才撞见园公时,晓得有人知觉,恐怕不雅,已自打上了一鞭,去得远了。 待得罗扶疏归了家,又故意对着母亲说了此事,口中各种盛赞常蕊先的诸位妹妹绝色。他的母亲自然明白儿子的心思,便说道:“你我正是门当户对,只消遣媒求亲,自然应允,何必望空羡慕?”便央了个媒婆去常蕊先家说亲。 常蕊先见了媒婆后笑道:“莫非便是前日骑马看秋千的?我恰好正为妹妹的婚事发愁,便教他来府里看看,才貌若是好,便当许亲。” 媒婆回报罗扶疏之后,后者大喜,便亲自换上了盛饰仪服,到常蕊先家来。 常蕊先见他丰神俊美,单从气质上来说便该当是练武之人,心中已有几分喜欢。可他最是心疼妹妹,便是如此,也免不了要在文试武试上考他一回,便又问道:“听闻罗公子擅武,不知文采几何?足下既然喜欢看秋千,何不以此为题,赋菩萨蛮一调?” 罗扶疏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常蕊先,此刻方才移过了眼神去:“无妨,还请院使赐纸笔一用。” 待得他请出纸笔来,一挥而就。词曰:红绳画板柔荑指,东风燕子双双起。夸俊要争高,更将裙系牢。牙床和困睡,一任金钗坠。推枕起来迟,纱窗月上时。 常蕊先见他才思敏捷,韵句铿锵,心下大喜,却又道:“不知罗公子可曾听过金错刀的威名。” 罗扶疏淡然道:“宣徽院使家中金错刀闻名,又有何人不知?” 常蕊先大笑道:“既然如此,不如罗公子使金错刀与我一战,也好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本事。来人啊,请金错刀!” 罗扶疏眼眸一暗,却是毫不费力将那大刀握在手中,微笑道:“失礼了。” 只见那金错刀微微震动,罗扶疏不但轻而易举将这大刀提起,更是已深厚的内功与之共鸣。常蕊先吃了一惊,手中长枪亦破空而去,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圈金色的光芒。 罗扶疏轻笑一声,轻抬金错刀,似有万钧巨力强压在常蕊先身上,让他脑中嗡嗡作响,险些被这股巨力给震晕了过去。 他惊异之下,只见罗扶疏将那金错刀使得浑然天成,虎虎生威,仿佛这金错刀本该是他的一般。 常蕊先大为惊讶,急忙收了兵器,分付安排盛席款待。筵席完备,送他侧首坐下,自己坐了主席。饮酒中间,常蕊先又道:“不知罗公子看中我哪个妹妹?” 罗扶疏自来提亲之前,自然是将常蕊先的三个妹妹悉数打听了一遍,可此刻他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未曾与诸位小姐谋面,还请院使为我介绍一二。” 常蕊先大笑道:“我第一个妹妹从小便是巾帼不让须眉,同我一齐学武,使得一手好剑法,二妹则是擅绣工,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她都能给你绣出来,三妹则是生得最为美貌,不过性子也有些娇惯了。” 罗扶疏叹息道:“院使这几个妹妹各有千秋,秋千会上我远远瞧着,都乃是世间绝色。只是……可惜这都不是我心中所要的。” 他话说到此,常蕊先亦是脸色微变:“我家中只有这三个妹子还未曾嫁人,不知罗公子的意思是?” 罗扶疏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又道:“我想娶的,乃是院使本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虽然常蕊先长相貌若好女,可自小武艺过人,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从未有人刚对他如此莽撞。这下随侍的仆人们怕他生气自己也跟着遭殃,连忙都退了下去。 常蕊先冷喝道:“阁下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的府上闹事。” 罗扶疏摇头道:“院使此言差矣,我从未有戏弄院使的念头,也从未将院使当做女子。只是那日秋千会得见院使用金错刀的身影,终生难忘,遂大胆来此提亲。” 常蕊先听他越说越是离谱,登时大怒,喝道:“好小子,休要以为同我打过一场便如何了!”他下意识想要去拿用惯了的枪,谁想此时设宴,枪自然不在身边。他来不及多想,猛然冲上前,手中掌劲径直向罗扶疏拍去。 罗扶疏笑而不语,一个转身,转眼却已看破常蕊先的招式,将他制住。 常蕊先顿时整个人一软,倒入了他的怀中。 罗扶疏却也不轻薄于他,只是将常蕊先扶起,笑道:“若要论起武功来,你还差我许多。” 常蕊先见他招式奇特,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又想不明白,只是愣在了当地,喃喃自语道:“你……你究竟是谁?” 罗扶疏嘿嘿一笑,却是陡然说出了八个字来:“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不知院使可还记得这八个字否?” 常蕊先一惊,脑中数道光影闪过,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只是有些模模糊糊的熟悉感:“我……我不记得了,但是……你……我……我们是认识的,是吗?” 罗扶疏半晌不语,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有些发黄的纸张来递给他。 常蕊先接过一瞧,只见上面所写正是方才罗扶疏所言的八个字,而且确实是自己的笔迹无误,只是……为什么自己却是完全记不起来了呢? 罗扶疏继续说道:“你当年将这八个字赠予我,说将此作为我们的婚书,再见之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时。如今我已经从遥远的西域千里迢迢过来寻你,你却将此事一并忘得彻底。” 常蕊先不知为何,望着那八个字,心中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剧烈地喘息着:“我……此事你容我三思,娶我……这……这实在是太荒诞了,不可能的……我怎么会许下这样的诺言?” 罗扶疏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由我一试便知。” 常蕊先疑道:“你要怎么试?” 罗扶疏突然欺身上前,在常蕊先耳畔低声说道:“其实你这位宣徽院使这么些年不娶妻的原因是因为你阳物有损,根本硬不起来吧?” 常蕊先脸色一变,已然避之不及,阳物被罗扶疏狠狠地握在了手中:“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更清楚的是,你根本不是硬不起来,只是没有找对方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