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黑执事塞夏同人合集(微H)在线阅读 - 雾伦敦黑玫瑰奏鸣曲

雾伦敦黑玫瑰奏鸣曲

    本篇题目致敬雨夜地狱的同名福华同人文,感谢这位大大给予我创作灵感。

    他很久没有碰过那架钢琴。

    钢琴老旧得像是尘封许久的日历,木制的琴凳裂开了缝隙,洁白的钢琴变得犹如老人的手指一般枯黄。

    四周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分不清月光还是阳光洒进了视野,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人。

    第一夜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艘油轮的甲板上。

    海风习习,将他额前的碎发拂得凌乱起来,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上的船,又是何时来到的甲板。

    一开始,整艘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巨大的油轮像沉默的巨人,

    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黑暗的海面上。渐渐的,周围开始有了人,整艘油轮上都挤满了乘客,轮船的烟囱冒出烟来,发出愉悦的“呜——”声。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又记不起为什么想笑。

    他向海面眺望,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陆土。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帽,低声问他身边的人:

    “这艘船要去伦敦吗?”

    那个人大概是看了他一眼:“这艘船从伦敦来。”

    他有些生气,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喂,你知道你在戏弄的是什么人吗?”

    那人倒笑起来,那笑声不知怎的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您是什么人?”

    他张张嘴,愣了一愣,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人反倒一副放下了心的样子,用肘部撑着围栏望向那片陆地,道:“这艘船从伦敦来,要去的地方也是伦敦。”

    说着,他回过头来,银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您想要去什么地方呢?”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去找一个人。”

    “哦?”那人似乎有些惊讶,又像是饶有兴趣,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嘿嘿”地笑,“在这里,你找不到任何人。”

    他看着那人离开甲板,觉得这样的场景在什么地方似曾相识,可是直到那人的身影全然离去,他也想不起一丁点儿东西。

    渐渐地,静默的海面开始不安地燥动起来,乌云携着海浪一起翻滚,狂风怒号,豆大的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

    油轮发出诡异的“吱呀”声,左右摇晃起来。

    他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跪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少爷,您不要紧吧?”

    他顶着风雨咬牙站起来,不满地道:“太慢了吧,塞……”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去,却茫然地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塞…什么呢?

    他沿着甲板奔跑起来。

    前方是黑色的深渊,怒澜咆哮着要将世界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雨打在脸上,生生的疼。

    他只记得,非得找到那个人不可。

    海水淹没了他的面庞,他眯起眼睛向上望着。海水与空气间界限越来越模糊,逐渐融成了一片黑暗。

    他在水中安逸地沉浮着。

    第二夜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黑夜。

    空气中弥漫着肮脏的雾气,泛着一股工业城市特有的酸味。脚踏在潮湿的柏油路上,路旁破旧昏暗的灯光下孜孜不倦地飞舞着白蛾。

    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样了?”

    “十分抱歉,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样啊,那就继续等下去吧。”

    “少爷,已经很晚了,而且气温也降下来了。”

    “啰唆,我没有那么娇……阿嚏!”

    他认出那个少年是他自己,可是旁边人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呵,先回去吧,少爷。”

    他向着那一片虚空跑去,人影逐渐消失于视界。

    回去,回去哪里?何为归宿?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片墓地。

    冰冷的墓碑鳞次栉比的排列着,那其中,有一座被翻开,露出大半个棺材,里面的尸体被拖了出来,个头矮小的怪物正在将尸体啃食干净。

    啃噬尸体的妖怪……是魍魉吗?还是恶魔?

    不止为何,心中却没有触动。

    并非对死者没有尊敬,只是那血肉模糊的尸首,并非死者,那之中没有灵魂。

    他穿过坟墓,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灵魂取走之后的身体,就丢给它们吧。”少年微微别头,望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乌鸦。

    “少爷真是善良呢。”那人单膝跪着,唇角上扬。

    所以说啊……

    死去的话,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第三夜

    “夏尔夏尔~”

    “干什么?”

    “你知道‘三途河’吗?”

    “那是什么?”

    “东方的传说中说,‘三途河’是人死后由人间到地狱的渡河,河岸长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

    “嗯。”他这么随意的应着,等这金发的少女继续说下去,应该又会冒出什么奇怪的念头吧。

    “可是为什么三途河岸要长曼珠沙华呢?那种花尖尖的,一点都不美丽。要是长黑玫瑰就好了!”

    “嗯。”

    “夏尔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然后和我一起慢慢变老,一起乘船渡过长满黑玫瑰的三途河吧!”少女快乐地微笑着。

    少女在角落里哭泣。

    河水在缓缓地流动,黑暗中看不清水流清澈与否,河岸边有盈盈的光,开满了黑色的玫瑰。

    本应光鲜的洋裙破烂着,鲜艳的红色变成了陈血般的褐。少女的啜泣声充溢着整片河岸。

    他站在少女的身后,欲言又止。少女僵直地回过头来,不是昔日那张清纯可爱的脸蛋,而是泛黄的骷髅,幽深的两个空洞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

    他惊得后退两步,骷髅在冲他笑,发出银铃般的声音,牙齿微微开合:

    “夏、尔……我等到了,说好了,我们要一起…渡过…”

    这具枯骨,是丽兹吗?

    白骨手掌艰难地伸出,极力想要触碰到他。

    如果,那是丽兹的话…

    他如同受到了蛊惑,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然而,少女的枯骨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她迷茫而悲切地望着他。

    对了,这不是丽兹。

    他也早已不是自己。

    一切的一切早已消失殆尽。

    这具人偶般的枯骨,只是记忆中那个少女虚妄的执念。

    彼方的少年啊,你来自何处,又归往何方?

    我从伦敦来,要到伦敦去。

    执念至此,何事未了?

    我…要找到一个人。他迷茫的张张口,垂下眼帘。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没有给他。

    对不起。他离开那具枯骨,转身奔跑起来。

    那么多的约定,我只能去履行一个。

    空余一片黑色玫瑰。

    第四夜

    “说是…要找那个人,但是什么条件都没给出来,伯爵您要怎么去找呢?”

    青衣的中国人慵懒地倚在长沙发上吸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线,这么说着吐出一缕袅袅的烟雾。

    这么说来,他记得那个人的模样,记得那双血红的眸子和漆黑的燕尾服,却无论如何记不起那人的名字和身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刘吗?

    然而,最终没有问出口。

    “这话应该我来问吧,伯爵可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哟。”男人弯眼笑着,“难道是为了找‘那个人’?”

    “嗯。”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找不到的找不到的~”男人摇着手指,“在这里你找不到任何人的,那个人一定抛弃你了。”

    那——

    不可能的。

    从暗处走来了一个女人,身上一丝不挂地赤裸着。男人微笑着抱起她来,压倒在沙发上。

    ——因为我还没……

    有什么液体溅到了脸上。白色,带着黏腻的腥气。

    是精液。

    女人被蹂躏着。他恼羞成怒地吼出声:

    “你这家伙,在做什么!”

    男人的脸色那样自然,那张自然的脸上扬起一个微笑,面无表情的女人抬起了眼:

    “您在说什么呀,伯爵,您不也正深陷其间吗?”

    深陷其间。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裸体的男女们挤满了周围。

    娇喘的双唇,散洒的汗水,诱人的胴体,亲吻、啃噬、疯狂,浓郁得散不去的情欲。

    “伯爵,您不妨猜猜看,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血红的眸子,漆黑燕尾服之下的是……

    原来如此,我也——

    “不是这样的。”他开口,声音干涩的发紧,“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里是……”

    ——是我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执。

    淫糜的男女消失了,青衣的男子嘴角上扬。

    找到的话,要做什么呢?

    将契约完成,我还差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这样啊。

    男人轻笑。

    可是,就这样下去说不定还比较幸福呢。

    第五夜

    但是那架钢琴并不是他的东西。

    尘封的老旧钢琴兀自响了起来,音符干涩而嘶哑,在破碎的光线中绵长地回荡着。

    他并没有碰触过它,那么为什么……

    是了,裂开缝隙的琴凳上,坐着那个人。

    空气中回荡着的那支曲子,是不属于这世界的旋律。

    黑玫瑰奏鸣曲。

    轻轻地吟唱。

    “穿过雾气蔓延的伦敦桥,

    我要到那窄小街巷的彼方去。

    人骨摆动双臂对我微笑,

    知更鸟的尸体躺在我的脚旁。

    荆棘中的黑玫瑰,

    穿过胴体戴在我的心上。

    月光下的黑玫瑰,

    绽放在少女的人脔上……”

    脚下奔跑起来。

    没有光明。

    即使这样,依旧不能停下脚步。

    水紧密地簇拥着他,直到现在才感觉到窒息。

    拼命挣扎出水面,他狼狈而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到底过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海面上依旧漆黑一片,沉没的油轮早已不见踪影,四周没有一点声音,静谧得如同死亡。

    ——不,这就是死亡。

    他在死亡的海洋中游动着,身体异常轻盈。不知何时,视线里出现了陆地,那熟悉的港口告诉他,那是伦敦。

    港口上站着一个人。

    血红的眼眸,漆黑的燕尾服,洁白的手套,那个人的肩膀上趴了一只黑猫,他正绕有兴趣地逗弄着它。

    啊……

    男人抱起了猫,径自转身走回。

    等等……

    他游到了岸边,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港口。

    我还没有……

    男人消失了。他下意识的奔跑起来,心中却有个声音不断地回荡着: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这时候的伦敦,应该是…

    这样想着,他的面前窜起了高高的火舌,鬼魅般的童谣一遍

    遍地回响:

    “伦敦大桥垮下来,跨下来,垮下来,

    伦敦大桥跨下来,

    我亲爱的女士。

    用人肉把它筑起来,筑起来,筑起来,

    用人肉将它筑起来,

    我亲爱的女士。”

    第六夜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海,身体并没有被烧灼的痛感。

    火海中充斥着将死之人的号哭,已死的尸首在烈火中发出“咯吱”的烧灼声。

    他始终不曾停下步伐。

    “回去吧。”

    “回去吧。”

    “不要再往前了。”

    “你不属于这里。”

    面具在对他笑,黑猫幽怨地叫着。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洋娃娃手牵着手环绕着他跳起了舞。

    精致的脸被火焰烧的扭曲。

    坏掉的音乐盒在咿呀作响。

    “迷茫的少年旁,

    开满了漆黑的玫瑰花。

    最重要之人的残影啊,

    消失在火海的彼方。

    不如就留下这里,

    永远的幸福不会离去…”

    少爷……

    少爷。

    仿佛,非常非常遥远的彼方,传来这样的呼喊。

    他推开洋娃娃,踩过面具,在火海中大喊:

    “你在哪里!出来!”

    我一定…非得将它交给你不可。

    那声音微微的、轻不可闻地叹息着。

    ——我的少爷。

    ——我……也一直在寻找您啊。

    ——但您,又在哪里呢?

    他愣住。

    我又……在哪里呢?

    第七夜

    终于,想了起来。

    为什么要以如此的妄执寻找着他。

    他要给他的东西,那份完成契约的最后条件。

    那是自己,是现在承载着他的意识的——

    这份灵魂。

    在这个不知名的世界中徘徊七夜的这个自己。

    烈火在他的身后狂热地燃烧着。

    他垂手而立,眼底被映上了罪恶的通红。

    毫无触动。

    是了,这场火,这一切罪恶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哪里响起了掌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如此一来,找到了。

    他——夏尔.凡多姆海恩睁开了眼睛。

    凌晨

    眼前,是执事的笑脸。

    红色的眸,漆黑的燕尾服,洁白的手套。

    什么嘛,这个人…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啊。

    这么想着,露出一个微笑。

    “终于想起来了吗?我的少爷。”

    “是啊。”疲惫的声音,“塞巴斯蒂安。”

    华丽的水晶吊灯,半掩上窗帘的落地窗,镶嵌着繁复花纹的茶几,上面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

    “我的灵魂,你拿走吧。这样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

    据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徘徊在人间与地狱之间整整七天。你七天的所见所闻,便是灵魂自己的妄执。

    如果在这七天之内将死者的灵魂唤回,便可能复活死者。

    “那之后再说,少爷一定很劳累了吧。”完美的执事露出完美的微笑,来到茶桌前,“稍等片刻,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但是,若是轮回间隙的七天已过,现实会化作妄执,妄执会变成现实。

    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么一来,就结束了吧,那些幻觉和虚妄,全部都——

    “啪啦!”

    是茶杯摔破的声音。

    茶桌旁并无执事的影子。

    “塞巴斯…蒂安?”

    “呵。”

    虚空里响起笑声,老旧的钢琴奏出声响。

    那里仅仅摆放着……

    一只黑色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