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凡多姆海恩家的小伯爵收养了一个男孩,这个消息就像长了脚似的,瞬间就传遍了伦敦上下。

    当然了,夏尔自然知道,这件事之所以被传开来,当然不是因为贵族们欣赏他的助人为乐,而是拿“养子”这件事来打趣他。

    “哟,伯爵,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伯爵小小年纪就连孩子都有了,连我这个三十几岁的人都还没孩子呢。”

    这差不多已经是夏尔这两天听到的第三个这么调侃他的贵族了。

    但再怎么说,毕竟是当面。英格兰的贵族讲求体面,话还不至于到难听的程度。但是在背地里可是有不少人扯着阴暗的嘴脸,说什么“连鸡鸡都还没发育好就玩收养,小小年纪真不怕早死”之类的恶毒言论。

    “是吗?”夏尔放下手中的台球杆,他已经把最后一个球打进洞口里了,轻描淡写地说道,“生不出孩子来应该是你的问题。来找我还不如早点去看医生呢。”

    贵族的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四周人哄堂大笑,闹得这位贵族半天下不来台。

    这些社交琐事夏尔是不怎么在意的,因为那些满脸横肉的贵族除了是维护他贵族位置的工具以外,连人都称不上。不过连他身边的某位执事都开始拿这件事说笑的时候,夏尔就开始不满了。

    “少爷,红茶。”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执事像往常一样礼貌地敲开自家少爷的房门,不厌其烦地介绍着茶点的样式:“今天的红茶是印度尼尔吉利红茶,配以刚刚烘焙好的Se,请您稍微休息一下,慢用茶点。”

    夏尔正皱紧眉头看着手中连续杀人案的资料,所以听到塞巴斯蒂安的话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放在那边就行了。”

    然后塞巴斯蒂安的话就让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资料,狠狠地瞪他一眼了。

    “少爷,您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不如把手里的工作先放一放,多陪一下孩子吧?”

    “塞巴斯蒂安!”夏尔恼怒道。

    执事的眼睛里明明就闪烁着恶作剧得逞似的笑意,脸上却还偏偏要做出一副恭敬的表情。

    “我并没有说错啊。”塞巴斯蒂安笑眯眯地说道,“少爷您确实是抹大拉少爷名义上的养父,并且自从您将抹大拉少爷带回宅邸以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呢。在下在想,既然是您的主张将抹大拉少爷带回宅邸的,是不是也应该稍微负起责任来呢?”

    夏尔立刻不爽地皱起了眉毛。

    什么少爷少爷的,什么时候塞巴斯蒂安也会叫别人少爷了?

    “那家伙才不是什么少爷,只是我从街边捡回来的一条小狗而已。”夏尔转动转椅,与塞巴斯蒂安完全平视,“这个家的主人只有我一个而已。只是如果不给他冠上一个相应的名义,这个社会是不会接受的吧?反正在伦敦,‘养子’的含义是最接近‘小狗’的词了。”

    “少爷真是善良呢。”塞巴斯蒂安不怀好意地微笑道。

    “少用那个词来恶心我了。”夏尔不满地嘟囔道,“再说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讨论什么养子的事情吧?女王让我调查的杀人案已经给了截止日期,下周之内要是查不出凶手是谁,或者被那帮警察抢先的话,我可就摊上大麻烦了。”

    “是的,关于这个……”

    塞巴斯蒂安向前走了一步,夏尔这时才注意到,在执事送来的下午茶餐盘里,还放着一份卷起的报纸。

    “又有谁被杀了吗?”夏尔喃喃道。

    执事将报纸展开,夏尔一眼就看到了头版上那大大的标题:杀人鬼再度行动!碎尸现场惨不忍睹!

    “真是一群愚蠢的警察,连保密工作都不会做。这下陛下又要头疼了。”夏尔暗骂了一句,接过了报纸。报纸上配有一张十分模糊不清的照片,除了惊恐的围观者之外,什么都没有拍到,“这么一来,就是第四个人了吧?”

    “是的。”

    “被害者是男性还是女性?年龄多大?”夏尔问出问题以后,突然又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塞巴斯蒂安,“不,你还是直接把照片拿给我看吧。”

    “不愧是少爷呢。”塞巴斯蒂安露出一抹笑容。

    “少废话了,你的话,绝对拍到了吧?”夏尔露出慵懒的表情,一副懒得多解释的样子,向自己的执事伸出了手。

    几张洗好的照片被递到了夏尔手中,夏尔接过来,然后瞬间就愣住了。

    虽然照片并没有颜色,黑与白组成了照片上唯一的色调。但即使这样,单单是照片的画面,就给人以足够的冲击力了。

    如果没有人提前告诉夏尔这是杀人事件的话,单看照片,他一定会以为这是哪里的野兽跑到伦敦来了。

    尸体是一具女人的尸体,长相相当可爱,年龄应该在15到18岁之间,正是曼妙的年纪。

    头颅和身体被分开了,倒不如说被撕裂开了比较合适。她的眼睛闭着,表情不知为何十分安详,纤长的睫毛挺翘在空气当中,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然后,尸体的身体堆在头颅的旁边,四肢从关节处被扭断,随意地丢弃在一旁,腹部被尖利的东西撕开,内脏掉落在外面。但是,还不止这样,尸体少了不少东西。

    夏尔把目光转移到另一张特写照片上去,然后生理性的反胃感席卷了他。

    肉。尸体上少了很多肉。无论是腹腔里的内脏,还是折断的四肢,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行凶者在杀死女人之后,还啃食了她的尸体。

    不……还是说,凶手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进食”,而非“杀人”呢?

    夏尔放下了照片,喉头滑动了好几次,才勉强将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少爷?”执事在一旁轻声提醒着,“您怎么看?”

    “‘杀人鬼’对吧?”夏尔盯着照片上漆黑的阴影部分喃喃地说道,“那些无用的警察给凶手起的绰号。”

    “是这样的。”

    “那真是人如其名啊。越来越过分了呢,这个杀人鬼。这家伙最初杀人的时候,还只是用牙齿咬断对方的喉咙就罢休。到现在,已经变成以人类为食了吗?”夏尔用食指轻敲着桌面,唤道,“塞巴斯蒂安。”

    “是?”

    “这根本就不是一起杀人事件。”夏尔笃定的说道,“这已经不是杀人了,而是捕猎。”

    “少爷……”

    “行凶的犯人根本没有将受害者当做人类来看待,恐怕他自己也没有认为自己是人吧。”夏尔蹙起眉,分析道,“这家伙杀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也没有人类应有的道德观念。到现在他还没有被抓住,恐怕运气占了一大部分吧,另一部分就归咎于伦敦警察的无能好了。”

    “少爷——”

    “但是还有一件事很奇怪,这些尸体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祥和?你看,这次被杀的女性连头和身体都分家了,表情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剧痛一样。”夏尔托起下巴思考道,“难道凶手在行凶之前给被害者下药了吗?不,我们的凶手应该没有那样的理智才对……”

    “少爷,请允许我打断您一下。”塞巴斯蒂安一脸无奈的表情,“但是,在刚刚您开始分析案件的时候,抹大拉少爷就溜进房间里来了。”

    夏尔一怔,猛地抬起头。那个名叫抹大拉的男孩穿着白色的睡裙,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小手扒着门框,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向房间里的夏尔。

    随后,塞巴斯蒂安有幸见识到了他的少爷极为狼狈地连忙把桌子上所有的照片胡乱塞进了抽屉里,站起来的同时还差点带倒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