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4 栖燕(沈燕然和阮玉颜的故事)
早上沈燕然起来的时候,阮玉颜已经走了,非但自己走了,还把她的东西打了个包,让下人交给她,附送了一封信,字是很赏心悦目,不过内容就不一定了。 文邹邹写了一通,满纸都是疏离,总之就一个意思,以后两人各走各路,不要再见了。沈燕然捏着信,看了看打得整整齐齐的包裹,简直要被气笑了。 要是她母亲当年要脸,今天就没她了。女人嘛,要脸就没夫君,想要夫君就别要脸,反正她最擅长缠人,就算靠缠的,也要把阮玉颜缠回来。 回府之后,沈燕然就开始谋划自己的追夫大计。 托下人把近期流行的话本都买回来了,沈燕然一本一本地翻,虽然时不时看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还长了不少知识,恨不得马上就拉着阮玉颜一同实践一下,可到底还是得了不少计策的。沈燕然可是把自己从小就学的兵法都用上了,又结合了大量时兴的话本,拟订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第一项,小郎君都爱鲜艳的衣服和漂亮的首饰,所以要求得郎君的注意,需要有以上两点。 刚写下这一条,沈燕然就觉得有点不对,阮玉颜明明日常就穿一身黑衣,戴一支碧玉簪松松地挽一下头发,也不见别的首饰了。 想起阮玉颜的黑衣,沈燕然就心里一痛,她初见时还有些想不明白,后来才觉出来,阮玉颜穿黑衣哪里是什么特立独行的情趣,他分明是在为谁服丧呢。 沈燕然摇摇头,算了算了,不想了,都说好不在意的。他的以前我没办法参与,可相遇以后的日子势必都是我的了。 既然玉颜不穿不戴,那就我来穿戴,他看着鲜艳的东西也会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冲我笑笑。 说干就干,沈燕然立刻去街上的成衣铺子挑了件最鲜艳的衣服,粉桔色的长裙,粉蓝色的上衣,搭配了条嫩绿的腰带,要多鲜艳有多鲜艳,付钱便买走了。 老板在铺子里直乐,那衣服放了快两年了都无人问津,还以为要砸到手里,没想到居然卖出去了。 沈燕然又买了两支金光闪耀镶珠嵌玉簪子,一道拿回家打扮上了。 看着隆重登场的沈燕然,府里的下人们纷纷以手掩面,捂着嘴不敢笑出声。管家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二小姐,您虽然是天生丽质,不过这身打扮……这……这也不是特别好看啊……” 沈燕然无所谓地摆摆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芳菲阁了。路上的行人纷纷指着她掩嘴而笑,有些小孩子更是笑得倒在地上,还是沈燕然看见扶了一下,怕他摔到头。 到了芳菲阁门口,她这一身倒是把一众穿红戴绿的小倌都压下去了,门口的护卫嘴张得能塞下鸡蛋:“这……您是燕然小姐?” 小倌们笑得前仰后合,有好事的上楼去叫了阮玉颜,也不说什么事,只说让他来看热闹。阮玉颜正头疼,腿也疼,懒得动弹,但到底还是被他们拉了下去。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外面围着一群人,对着芳菲阁门口指指点点,阮玉颜还未见芳菲阁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路人围观,难得也起了些好奇心。 众人见他来了,忙让出一条通道,阮玉颜看了一眼,就被那人头上硕大两支簪子晃到了眼,忍不住以手遮眼缓了一下,就听见前面那个亮闪闪的人兴高采烈地唤道:“玉颜!” 阮玉颜僵了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才扭头看去。只看一眼先前的心理建设就全部作废,感觉头更疼了,忍不住以手扶额,心累地想,这丫头是想做什么?前几天见她没来还当她是想通了,万万没想到一来就给他一份大礼,难不成是那封信写得太严厉了?给她刺激大了来报复的? 沈燕然见阮玉颜一直站着没动,便自己跑上来拉住他的手,随着她的脚步就听见一阵哐当哐当的环佩撞击声响,阮玉颜简直想当场晕过去。沈燕然这身真比那开屏求偶的花孔雀还要张扬。 沈燕然正要说话,阮玉颜忍无可忍地拉着她上了楼,门口的护卫也适时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沈燕然看着紧紧抓着她手的阮玉颜心里直笑,喜滋滋地想,果然书是不会骗人的,玉颜又拉我的手了。 等进了房间,阮玉颜对她还是有些不忍直视,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正在心里措辞,想着怎么才能不伤了这傻丫头还让她换身打扮,就感觉沈燕然的手一下一下悄悄地移过来,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覆在他手上。 沈燕然见成功进了房间,第一项作战计划顺利完成,连忙展开第二项,誓要一举攻下阮玉颜这座戒备森严的城池。 书里说小郎君都爱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戏码,可是她根本不会作诗,想找沈兰舫又找不到,只好安慰自己心诚就好,连夜写了一首,虽说不能全然表达她的心意,不过也是认真修改了好几遍的。 沈燕然清了清嗓子,握住阮玉颜的手,满脸深沉地对他念道:“落霞湖上初相逢,恍然疑似画中仙。惟愿化作林间风,日日伴君在身边。” 说完,沈燕然颇有些紧张地看着阮玉颜,就见阮玉颜的表情一言难尽,微微蹙了蹙眉,嘴角抽了两下,似乎有些苦恼,又有些好笑,但就是没有沈燕然预想中的感动。 沈燕然的心砰砰直跳,见第二项作战计划似乎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也不气馁,接着便要开展第三项作战计划。 根据她阅话本无数的经验总结,男女互有好感之后时不时要送一些礼物,增进感情。礼物最好是亲手制成的贴身之物,这样才好表达亲密的情谊。 沈燕然苦思冥想了好久,又紧急找善裁衣的下人学习,赶制出一条衣带,选了最好的暗纹织锦,裁坏了十几条,才做出一条勉强能看的。沈燕然拿着那条暗红的衣带,想象了一下阮玉颜一身黑衣,将它束在腰上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嘴角的痴笑,想立刻给他束上。 在怀里掏出那条衣带,沈燕然拿着它送到阮玉颜身前,有些紧张地说:“玉颜,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你别嫌弃……” 阮玉颜低头看那条叠得整齐的衣带,是极好的料子,只是缝制技术还比较生涩,有几处针脚略有不平整。 捧着衣带那双手本有着细腻白皙的皮肤,现在除了之前下厨留下的烫伤,还多了好些针尖刺破的血孔。 看着沈燕然忐忑又讨好的笑容,阮玉颜有些失神地想,如今的他究竟何德何能,能得人这般真心待他,可是…… 闭了闭眼,压下了涌上心头的酸涩,阮玉颜从来不信命,如今却对命运有了怨恨,恨他命途多舛,恨这造化弄人。 沈燕然看出阮玉颜有一瞬间动摇了,心头暗喜,正想着要不要乘胜追击开展计划四,就听见阮玉颜疏离的声音响起:“燕然小姐,您这样真是折煞了玉颜。玉颜不过一个低贱的小倌,说是命如草芥都不为过,当不起您这般深情厚谊,平白辱没了您的身份,您不必如此。” 沈燕然急得不行,怎么刚才见他探出个头来,转眼又缩回壳子里了?见阮玉颜要走,沈燕然急忙伸手抓他,脚下却被夸张的衣摆和叮叮当当的配饰绊住,根本走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阮玉颜推门出去了。 沈燕然气得把腰佩全部拽下来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忙打开衣柜,万幸阮玉颜没把她的衣服全部丢掉。沈燕然匆匆换了身蓝色的衣裙,问过楼里的护卫,赶忙向南郊跑去了。 后面的计划四五六全部作废,沈燕然拿出了自己的终极绝招——缠。俗话说烈郎怕女缠,她就不信她的缠人大法还能阮玉颜再跑了。 要人不要脸,要脸跑了人,沈燕然默默念叨了两遍,追上了前面一瘸一拐却始终不曾停下的身影。